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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

    先前薄兰和长孙悟不清不楚的一堆事儿早就压在李延意心头,让她疑心重重失望透顶。如今薄兰居然还敢上来花言巧语,当即将其打入牢中,严加审问。

    薄兰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押入深狱,半天的时间内所有酷刑受了一圈,什么也没能交待,倒是交待出半条命。

    回报给李延意的消息称此人十分嘴硬,不肯透露半点关于下毒之事。

    李延意下令将薄家全族六百多人全部抓捕连夜审讯,她要知道究竟谁是卫庭煦的走狗,究竟是谁仗着天子的信任靠近她的身边,对她下毒!

    薄家审不出便审左家,左家再没招认就抓林家。薄左林三大家族一夜之间下狱者多达四千余人,除了嫡系家眷之外,所有旁支和家奴也都不放过。

    只有最亲密者才有机会向天子下毒,李延意恨极了叛徒,恨极了和卫庭煦狼狈为奸之人。

    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抽筋扒骨。

    诏武四年就要结束的时候,北方战乱不断,数座城池接连被破。压抑太久的冲晋军破城之后烧杀抢掠,野蛮屠城,把人头悬挂在城头彰显功绩,耳朵缠在腰间比拼谁是屠城英豪。

    而因为下毒案终究没有查明,汝宁之内牢房爆满京师巨震,朝中其他尚且还留有一条命者纷纷告假逃跑。

    也不是没有人顶罪。

    一百两银子买一个人的性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大事。

    只不过时而狂躁时而清醒的天子并不是那么好糊弄。有人来投案认罪,李延意便让他将投毒的过程细细将来,只要说半句谎话便只有凌迟这一个下场。

    京中士族渐渐顶不住高压,前后送了五六个人来认罪,全都被处以极刑,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来。

    一封封紧急军情送到太极殿内,李延意却昏昏欲睡,眼前的字一个都认不清。

    庚太后心如火焚。

    御医说了,“佛念咒”的毒性会让人狂躁难安性情大变,这段时间李延意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所有愿意站在她身边的人寒了心。特别是三大家族的悲剧收场,薄左两家被诛林家被全族流放,这些事大家全都看在眼里。

    这么多年来步步为营终于登上了帝位,所有的推陈出新励精图治,所有殚精竭虑宏远抱负,都不足以弥补短短几日犯下的错。

    李延意已经走到悬崖的边缘,不用别人推,她很有可能自己掉下去粉身碎骨。而此时冲晋已经打到了汝宁城边。大聿主力早也被击溃,如今抵抗胡贼的全都是各地士族的私兵。这些士族也极不安分,听说汝宁之动荡,蛰伏多时的各路势力纷纷开始抬头。

    庚太后向御医去索药,问御医如何才能缓解天子的毒,让天子恢复神智。御医满脸苦相摇头:

    “若是发现得早或许还有药可缓解,如今么……”

    “如今如何!”

    “怕只有越来越严重的可能了。”

    庚太后听罢伏地大哭不止,几个小黄门劝了半天根本劝不起她来。

    “天若要毁我怀琛,又为何赋予天命?让我儿受这些苦,还要留下恶名被万代唾骂!”庚太后哭喊着,“是谁!究竟谁在害我怀琛!”

    御花园小路,正是出宫之路。

    有一穿着灰蓝相间低阶黄门衣衫的人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拿出符牌,守卫就要放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尤常侍这是要去哪?”

    那人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即回头。

    守卫见到了天子立即跪地行礼,那黄门才慢慢回身,和李延意对视。

    李延意穿着一身便服,身薄如纸憔悴不堪,混沌多日的双目如今依旧被黑沉沉的毒气笼罩,就连睁开都十分费劲,但黑气之中难得寻回了几分清明的神采,盯上尤常侍时依旧锐利如箭。

    尤常侍躬身行礼:“回陛下,奴婢母亲病重,已向太后请示过了,奴婢要回老家送老母最后一程。”

    “哦?老母病重,真是孝心可嘉。”李延意身后跟着三名持刀的追月士兵,一边咳嗽一边向尤常侍靠近,“若是尤常侍老母在九泉之下还能感知的话,一定分外感动吧。”

    尤常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没听见李延意的话一般。

    “你并不是在寡人日常的食物中下毒,而是找了个办法,让寡人在心情不佳之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判断食物是否有毒。”李延意望着天际,“说得更明白一些好了,你投毒的地点并不是在遐寿宫,而是在广安宫,太后的寝宫。伺候太后饮食的一向是你尤常侍,试毒也都是你来做。寡人去广安宫的次数有限,你投毒的剂量也有技巧。每次去广安宫太后必定会催问寡人立后之事,分散寡人的注意力,更因为是太后寝宫寡人便会比平时跟疏于防备一些。毒物入口,分毫没有察觉。尤常侍,当日你没有随着卫家一起离开汝宁,依旧留在汝宁向她传信,这份勇气寡人是佩服的。”

    尤常侍依旧没吭声,只是眼角微微上翘,笑意自嘴角浮现。

    “这毒的确够狠辣,足矣毁寡人一世之名。”李延意看着天边的残阳,虚弱地笑。

    一世。

    尤常侍死于狱中,李延意在保持了两日的清醒,调遣兵马以抵挡冲晋近在咫尺的大军后,又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暴躁情绪之中。只要在眼前出现的所有事物她都想要毁掉,极端的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江山摇摇欲坠,而她已病入膏肓,无能为力。

    阿歆好几次想要见她,都被她回绝了。

    “陛下……阿歆娘子已经在外等候一天一夜了。”

    当初追随在李延意身边的追月军已经死了一大半,只剩下阿隐。

    李延意方找回些神智,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在案几之后。

    听到阿歆的名字,温热的眼泪从李延意眼角流出。

    “让她走……走!”

    阿隐只能遵命。

    阿隐就要离开,李延意忽然又把她喊住了。

    “灯。”

    阿隐:“?”

    “为寡人将灯点上。”

    阿隐看了一眼正散发着浑浑火光的落地柱灯,惊诧万分,却不敢声张,假装上前查看后道:“没有火油了,微臣这就去添。”

    李延意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念一个人的名字。

    阿隐没听清。

    “……如今,唯有她,咳咳……可破,胡贼。甄文君……”李延意撑起身子,“你去,将甄文君找来。跟她说,用冲晋首领的人头,换、换她阿母的命!”

    第202章 诏武四年

    朔风凛冽, 岁弊寒凶。

    位于汝宁西北边的平苍比京师更寒冷一些。

    已经抵达平苍,将阿父安葬的卫庭煦收到了尤常侍的死讯。

    一片窄窄的竹片便记录了人之终点,卫庭煦向汝宁城的方向拜了几拜, 洒下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