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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情绪,就连一丝一毫的惊慌也无,“主人的怀疑,雨麦可以理解。但还请主人安心,无论如何雨麦都是向着主人的。”

    她就这样突然诉说着忠诚。鸡雏般稚嫩的外表,此时真的成了一种伪装。七浮看着那样的眼神,愣了一下。

    内心挣扎的时候,他似乎忘了,眼前这位娇小而瘦弱的女妖,祁环居中相传过,她曾跟随浮君十三年,又等候他整整十八年。

    自觉失言,七浮忙支起身,正想道出歉意之词,然而雨麦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平静的眸光立刻被一丝惊慌替换。

    “主人莫动!”她一把将才坐起的七浮又放倒,手指在他胸口衣物上慢慢扩出血色的地方轻戳,而后放到鼻旁一嗅,一股淡淡的甜腻异香钻入鼻中。

    一寸绯!

    毒香余味还在萦绕,雨麦难以置信地问道:“主人何时见过七横?”

    她的主人只扯出一丝苦笑:“被你发现了……何时……自然是上午……”

    说罢,七浮合了眼。

    一寸绯,七宗榆最引以为傲的毒香。上午他独自在院落里寻找父母之时,屋顶上的动静,令他止步回头。

    而一支箭矢,就在那时猝不及防地从他胸前划过。

    那支箭矢并没有附着妖火,他最厌恶的香味却在鼻尖一点点变得浓郁。他看见了屋顶上摘下兜帽、手握弯弓的长公子。

    高傲的长公子没有道出半字,也不屑于和他有什么交谈,广袖一挥,自他视线里消失。

    ……

    “小姐姐,小姐姐!你倒是告诉在下,这儿是哪?”

    自悠悠转醒,却发现身边不是自己栖身的破道观,更不是之前发生冲突的客栈,正巧面前晃过一只猫妖,舞子零便一路跟着眼前这只拿着药盘与秤的猫妖,不依不饶地问。

    大概被他问烦了,雨麦打开一个药柜,侧过脸冷淡道:“此地是於虚少寞堂,主人救了你回来,往后你就在这做事。”

    舞子零乐了:“嚯!这么好?小姐姐,此地还包吃包住吗?”

    “包。”雨麦实在无心理他,说着便抓出一把甘草,放在秤上,秤砣十分随意地晃了一晃后,她便将甘草倒入药盘。

    舞子零看了她一系列笨拙的动作,眼皮跳了跳:“小姐姐,这么大的剂量,你打算喂马吃吗?”

    雨麦手一抖。

    见她沉默,舞子零忙陪笑着顺过她手中秤,“在下从前是干这行的,小姐姐歇歇,还是让在下来吧。”

    顿了几秒,“可是,在下不知道小姐姐要治什么病,这就不晓得要配什么药了。”

    “主人中了‘一寸绯’。”雨麦抬头看他,脸色有些发青,“解药,未知。”

    舞子零却似是没有看到她的脸色,拿着秤沉思片刻,转身走去药柜尽头。

    笔墨纸砚,一并在药柜尽头的桌上躺着。

    “小姐姐你别慌慌,在下有个方子可以应付这种毒。”

    用温柔到能腻自己的语气安慰了雨麦,舞子零握笔,令狼毫在墨里舔了舔,接着熟练地写下种种药材,落笔时毫不迟疑。

    ……

    七浮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似乎被谁将脑袋按进了水中,他拼命挣扎着,却只能听到水泡上浮又破碎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循环。

    他忍不住在水中张口,想要呼吸到一些空气,涌进口鼻的却只是冰冷而发臭的水。他不住地呛着,仍挣扎,却渐渐没了力气。

    按在他脑袋上的手,一点也不曾卸去力道,反而随着他的挣扎,越按越用力。

    真难受……快要淹死了……亏他还字“无沉”呢……

    年头刚起,耳旁便骤然炸响。窒息感没有了,清新的空气灌入胸中,按着他脑袋的人也松了手。

    七浮滚落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并吐着脏水。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地面时,被一双手指纤长的手捉住。

    “莫触地,地上是水缸碎片,会扎伤手。”女声响在耳旁,平静如风。七浮眼里还被脏水迷着,他凭感觉蹭入来者怀中,想道一声感激,张口,却是呕出一口水来。

    来者却不恼,不顾污秽,将七浮转过去,让他背对自己,而后轻轻推出一掌印在他后背。

    七浮只觉一股热力入体,只一瞬,他当下直接伏倒,将腹中的脏水吐了个干净。

    这时对面传来一个声音,细软而不失威严:“你是何人?我的玩物,轮得着你管了么?”

    七浮拿袖子抹抹眼睛。只听来者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再欺负主人。”

    “死废柴何时有了你这么大胆的下人?”对面的人冷笑,出手毫不犹豫,皮鞭破空的咴咴声迎面而来。

    一蓬热浪挡在七浮身前,明亮而鲜艳的火光织成屏障,缠住了袭来的皮鞭。对面的人大惊失色,当下扯着孩童才有的嗓音喊道:“来人呐!妖!有妖闯进来了!”

    火光中,七浮总算慢慢看清了一切。皮鞭的另一端,是被火焰团团困住的长公子七宗榆,玄色的衣摆被火舌舔着,慢慢有了一丝焦味。年幼的长公子急得直跺脚,一簇火刚被踏灭,又是一簇火溜上华服。

    七浮忽然回想起来了,这是他五岁那年,去祁环居之前的一个春日,前来分家做客的七宗榆,强行拽着他到了这个废弃的院落。

    他其实自记事起就怕极了长公子。七宗榆本就年长他五岁,又是自幼习得家族鞭法,又会在见到他之后,时不时将他引去无人之处,狠命鞭打。

    懵懵懂懂的小七浮,起初还当七宗榆是带他戏耍的。挨了几顿鞭子后,他终于明白对方是不怀好意的。因而这次使劲挣扎,也向路过的奴婢求救,却还是被七宗榆拖了去。

    七宗榆是宗家的长公子,又是宗家家主与家主夫人的心头肉,他甚至不需要言语,只丢给那些得了七浮求救信号的奴婢一个眼神,便再也不会有奴婢敢去七浮父亲那里禀告。

    但七浮什么也不知道,尤其是七宗榆鞭打他的动机。从长公子的皮鞭第一次结结实实落到他脸上时,他就懵了,懵着挨了一顿痛打,而后又被强行抹了愈合伤口的药膏,跌撞着回到家里,家里人竟看不出半点异常。

    那几年七浮身体都很差,甚至还咳过一段时间的血,每天都要承受体表与体内双重的痛苦。父亲给他请来好郎中,他哭着告诉父亲他不想再被欺负,然而父亲却什么也没说,郎中也只顾着给他配药扎针。

    折腾到五岁,期间七浮也被父亲指导着修习过一阵子鞭法,却因常常抽到自己,于是便只好放弃鞭法,转而练起刀来。如此这般,好不容易调理好身体,七宗榆又来了。

    七浮有些庆幸,要是当年没有这位会放火的奴婢救下自己,他这条命估计就这么交代了。

    只是,称他为“主人”的,一定是他家的奴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