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将悠扬的尺八之音吹到了遥远地河面去。
空灵悠扬,磅礴大气,从台上传来的尺八悦耳之际,一如神灵之语。
台下众人都露出了意外之色,包括船上的两位公主。长公主轻呓一声,言道:“饰演东皇这少年……”
她扭头,去看一旁的长姐。却见长姐不知何握住了栏杆,直直盯着台上缓缓坠落的少年。
身穿羽衣的少年自夜空坠落,一手握着尺八放在唇边吹奏,一手伸向了台上的巫女含笑邀约。巫女的手放入了少年的掌中,依偎进她的怀里。
含笑的少年吹着尺八,仿佛温柔地问:神国清且冷,凡尘多情又温暖,你可还愿随我到神国去。
巫女含泪笑答:凡尘总有千万有情人,可我的神明却在云深不知处,孤单一人,寒且冷。我随你去,你才是我的归处。
她们一问一答,尺八和巫女的合唱婉转多情,缠绵得催人泪下。
灯下少年的身姿风流潇洒,那掩了半面的容颜温柔多情。
那眉,那眼,那姿态,在禤景宸的眼中像极了一个人。那熟悉的,响彻九州的御龙之音,在这一刻死死地勾住了她的心神。
这世间,真的有东皇的化身吗?
若楚国的君主都是东皇,那今夜那位至高无上的神灵会不会朝凡尘回眸,看她一眼呢?
似有所感一般,台上单手持着尺八的少年握着巫女盈盈的腰肢,朝旁边的画舫看了一眼。那流转着光华的眼眸,那画着胭脂的眼角,那持着尺八的素手,那风流俊俏的姿态,于刹那间勾住了禤景宸所有的视线。
隔着遥远的距离,禤景宸仿佛看到少年笑了一下。
“梓潼。”
只是一笑,便好似让她跨过了无限光阴,跨过了凉水河岸,跨过了熊熊燃烧的烈火,被钟离朔揽在了怀里。
我的,陛下。
她轻声回应着,随着台上东皇的舞步仿若她怀中的巫女一般,陷入了不愿清醒地幻境里。
禤景宸知道自己大概陷入了司命们为百姓营造的梦境里,可只是这片刻,她却有些不愿意清醒。
那个吹奏着尺八的俊美少年,让她觉得熟悉,熟悉到可以当成是她想要追随一生的殿下。哪怕是短短地一个梦,只要能再见到那个人,那就沉湎吧。
她实在是太想念钟离朔了。
这想念无人可说,却深邃到四肢百骸。
第25章
台上点着的花灯尽数绽放,仿佛神国的大门敞开,随着逐渐高亢嘹亮的尺八,少年环抱着她的巫女,乘着司命们的彩绫奔向了夜空。年轻俊美的东皇垂眸,仿若挂在她手臂上的巫女伸展着柳条般柔软的腰肢抬手,轻抚着东皇的脸颊。她们驾驭着羽衣,一起飞向了神国。
夜灯逐渐熄灭,一如神国关上了大门,最后留在世人眼睛里的,便是东皇拥着自己的巫女奔向了永恒不变的国度。随着编钟的一声轻击,整个世界骤然暗了下来。台下的众人望着黑掉的台子,不约而同地鼓起双手,潮水一般的掌声如山岳般扑向了台上。
画舫上的禤景宸听着涌进耳中疯狂的掌声,如梦初醒般抬起了手,轻轻地拍了几下。
“陛下,也觉得这曲《东皇》演绎得十分美吗?”潮水般的掌声逝去,不知何时出现在画舫上的大司命站在禤景宸身后,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台子,幽幽说道:“东皇身化三千,救世人于水火中。为巫女真情打动,打开神国大门将她迎来。多么浪漫的故事,还极富人情味,这便是我太一信奉的主神了。”
“怎么样陛下,如今对我太一门有些兴趣了吗?可有读读我太一经书的心思了?”大司命青岚望着自己东皇选择的帝王,抓紧机会诱导道。
眼前的帝王虽然仍旧重用着监天司,可本身却是个不怎么信教的人。在此之前,楚国的每一个帝王,或多或少都信奉太一门,更有甚者曾以帝王之身入道。
在东皇信徒遍布的国度,身为帝王的禤景宸不热衷于祭祀这样的事情令某些人曾不安过。即便她没有明确的旨意表明自己对太一门的不上心,可女皇登基三年以来从未主持过东皇祭这样的盛事,便足够令太一门觉得微妙了。
也因此,担忧女皇对国教态度不够慎重的太一门人,一有机会便央求大司命青岚给女皇普及太一教的知识,争取早日令女皇入教。
青岚对于女皇信不信奉东皇这件事很无所谓,就好像女皇明知道祭祀也得不到昭帝回应一样每年仍旧例行上香,青岚见到女皇也就会随口一提入教的事情。
“大司命怎么在此地,至于太一经书,上弘文馆的时候不都是早就念了。”禤景宸扭头,看向明明一大把年纪仍旧年轻的大司命,温声说道:“今夜少司命的演绎……”
大司命摇摇头,说道:“陛下可莫要提我那淘气的孩子了,这曲东皇可不是她能表演出来的。她只演绎了云中君,便溜之大吉了。这东皇,还是我找了一位有缘人来扮演的。”
“哦?那少年是?”
“不是少年,是个姑娘。当年昭帝曾以见鹿公子之名在东皇祭上演奏了一曲《东皇踏元宵》,曲子是用尺八重谱的。这首尺八曲谱传遍了九州,也幸好如此,今夜才能遇到一个会这曲尺八谱的姑娘。”大司命说完了这句,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亏得我神机妙算,不然我徒儿今夜溜之大吉,这曲东皇演不出来我监天司就要丢个大脸了。”
“是,大司命神机妙算,力挽狂澜。”禤景宸淡淡地应了一句,心里却将那句昭帝以见鹿公子之名记在了心里。
她自然知道这一曲,她还知道见鹿公子流传于世的所有尺八谱曲。
她知道,却没有尽数听过。可后来听别人演奏的,却远远比不上殿下的好。
禤景宸一共听过钟离朔吹奏七次尺八,第一次是在离开云州的那个夜晚,钟离朔吹奏了一首《林深见鹿》,第二次是在鱼龙台上的《见月》。之后的五次,都是每年在春光灿烂,樱花绽放到极致的一天,钟离朔站在树下吹奏的一首至今没有名字的曲子。
曲声幽幽,轻快中带着浅浅的思念,仿若孩子在与母亲撒娇的低语,温暖之中又些哀伤。
只有在这一日,禤景宸才能听到那个看起来坚强乐观的人,心中不能倾诉的哀伤。
某一日在听到乐师吹奏钟离朔的曲子时,禤景宸才明白那个人真的不在了。想念却不能再见的悲伤汹涌而来,令她止住了乐师的尺八,不让自己睹物思人。
可今日,看到这场美到极致的东皇曲,她不禁在想那场她从未目睹过的东皇祭是否也精彩成这样。这么精彩的画面,不能传承于世,她有些替钟离朔可惜。
即使钟离朔不在了,她的曲子流传于世也不妨是一件好事。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