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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真的要走。”琇莹有些不敢相信地笑,“我以为……”
“你以为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还会是我吗?”她毫不犹豫地就打断了琇莹的话,然后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也不再是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想要走。琇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一日,还是谢谢你了。”
她停下了脚步,她知道琇莹说的是什么。“你也不用谢我,我也是利用你罢了。”
“你不仅利用了我,你还想要报复我对不对?所以你将我绑在了清凉殿后,叫我眼睁睁看着那一幕。”琇莹有点激动了,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你也知道,这事之后,再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入主东宫的,不是魏王,便是秦王。”她冷笑一声,“还是你的牌好。不过,想要我轻易从东宫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就再也不肯放手了。琇莹是,清玉也是,那些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人们,都是。
清婉抬头看向宫墙外的那一方天空,无声笑了笑,她依旧背对着琇莹,也只给了她一句话:“与我何干。”
李瑾来的时候,清婉正坐在长安殿的屋脊上。长安殿是宫中地势最高处,坐在这里,可远远地瞧见那明明暗暗的大梁都城。这几年里,这是她最爱做的事情。
李瑾上来得悄无声息,清婉知道,肯定又是花公公出卖了自己。不过还好,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今天去跟所有人道了别。”良久,她还是开口道。
她去见了鲁姑姑,不过三年的功夫,鲁姑姑的鬓边已经泛起了花白,她谢鲁姑姑这几年,一直照看她嫂嫂和侄女儿。或许是上了年纪吧,鲁姑姑这回终于没再那么生冷疏离了。她说,她当年就知道,她唐清婉不会是这深宫里的久客。
她去见了杨颂,她拜托了他,以后替她好生照看下清玉。八日前,杨颂接替了他师傅,成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内监。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感谢她。他也曾想过开口挽留她,可终归只是想了一想。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看梁都夜景了。”她笑道。希望也会是最后一次。
“留下来。”这是李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带你去北境。”这是第二句。
清婉垂首笑了,然后侧头看向他,说:“我怕冷,还是越州更适合我。”
她转头又看向远处,不知是谁,远远地升起了一盏孔明灯。小小的一点,夜空中格外醒目。
“陈家小姐等了你三年了,你也该去给陈家一个交代了。”她望着那灯,缓缓吐出了这句。
似乎料到了她会说出这番话,李瑾很是平静,他说:“我也等了你三年。”
清婉噗嗤一笑,她咬了咬下唇,道:“很显然,我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想起了那一日,她衣裙上都是血地走出清凉殿,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个给你。”他将一样事物递了过去。
那是一柄短剑,一看便知是他贴身携带的。清婉突然想了起来,今天是她的生辰。
“多谢。”她接了过来,熟练地抽剑出鞘,然后笑道,“当年我赠你香囊青丝,如今得你赠这把好剑,这样很好。”她说。
李瑾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处,清婉知道,他还贴身佩戴着。
她不知道的是,那里除了那只香囊,还有支并蒂莲簪,是他本打算送给她的生辰贺仪。
只是她不再需要了。
第二日,来折柳渡口送行的,是已经恢复王位的李珺,还有王妃戴湄汐。若说真正能做到宠辱不惊的,大概就只有这位魏王妃了。
“一定要走吗?”戴湄汐问道。
清婉忍俊不禁,就连李珺,也忍不住笑道:“王妃,这是你第四次问她了。”
“我知道。”戴湄汐笑道,“我就是舍不得。”她看着清婉笑道。
李珺笑着摇了摇头:“连我都留她不住。”
清婉笑道:“越国公府已经没有了人,留在京中,也无甚意义,不如归去越州。”
“可唐家军还有人。”李珺意味深长道。
清婉如何不晓得他的意思,她只一笑,笼紧了袖中的那枚令牌,向李珺道:“殿下放心,只要殿下需要,我唐家军依旧会为殿下效力。闲时务农,战时为兵,召必来。”
李珺这才点了点头。
时辰到了。
戴湄汐看了看官道,不见人来,又对清婉道:“要不再等等,九弟他……”
清婉摇了摇头,笑道:“不必再等了。”她看着李珺和戴湄汐,郑重道:“保重,我去了。”
他夫妇二人点头,道:“你也保重,一路顺风。”
清婉转身上了踏板,那艘船,正静静地等在那里。她知道,那船上有清朗,有清嬿,有黎氏和她的女儿,还有她历尽劫难归来的唐家军。她更知道,这归途的尽头,便是他们所有人至亲的所在。
长风万里,只待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