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你家小姐的作风了。不过,区区一个丫头,这么大阵势,未免也太抬举了吧。你和兰心还两个人一间屋子住呢,这位竟要自己独占一间?”
惠风和兰心相视一笑,道:“这就要问我们姑娘了。”
清婉听了,只对她们一笑,道:“你们懂什么,我自有安排。”
黛如向兰心惠风挤挤眼:“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见见那位面子如此之大的梨烟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你见了就知道了。”清婉依旧卖关子。黛如也不理了,只去小厨房看今日的药熬得如何了。
那是还在安州的时候,快要回京了,一个如常的午后,清婵在一如既往地打搅了清婉的悠闲之后,终于从桌上跳了下去,拍了拍沾了点心屑的手,道:“好了,吃饱喝足,我出去玩啦。”说罢就出去了,在门口还和正要进来的梨烟撞了个满怀,她于是又顺势和梨烟调笑了一回,最后还是被梨烟不耐烦地给推出门去了。
兰心正收拾着清婵丢在桌上的点心碟子,见了梨烟笑道:“咱们这位二小姐啊,总是这么没个正经的。”
梨烟道了声是,就站在那儿没了下文,也不去帮兰心收拾。兰心等了半天,转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梨烟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对兰心道:“姐姐,我想单独和姑娘说几句话,好吗?”
兰心很是意外,不只是她,清婉也一样。她从书上移开视线,望了眼站在面前却局促非常的梨烟——此刻的梨烟,像极了当年刚来安州时清婉第一次见她的样子。清婉又看向兰心,冲她微微点了下头。兰心会意,端了被清婵吃完的几只空点心碟子,就要出去。只是在经过梨烟身边时,兰心还是伸手握了握她的胳膊,似乎已经料见了她要说些什么。在离开前,兰心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清婉和梨烟主仆二人。清婉看着她,心里琢磨着她会说些什么。只是梨烟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兰心一出门,梨烟便“扑通”一声,整个人跪下,伏到了地上。清婉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疾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梨烟对不住姑娘。”她的头埋在双臂之间,哭腔很是明显。
清婉皱了皱眉,道:“你先起来。”
她依旧伏在那里,不肯起身,只是小声抽泣着。清婉却笑了,坐了下来,道:“怎么,还要我亲自来扶你不成?”
“不不。”她这才抬起了头,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却哭得跟花猫似的。
清婉是又好笑,又心疼,只得道:“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你这么哭哭啼啼的,给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是有多厉害呢。你倒是不在乎,我可是怕担了这恶主的名头去。”
梨烟这才破涕为笑,站了起来,拿了手帕擦了擦眼泪。
“说吧,”清婉合上书,往椅背上一靠,“刚才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梨烟踌躇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自打我进这府里来,姑娘就从没拿我当下人看,姑娘对我的好,梨烟这辈子都会记着的。只是,我爹和我商量过了,往后,往后……”她嗫嚅着,抬头飞快地看了清婉一眼,又低了下去,终于鼓足勇气道,“往后梨烟怕是再没福气伺候姑娘了。”
清婉一惊:“怎么,你爹又要你回去嫁人了?”
因着方才的哭泣,梨烟的脸本就有些微红,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和熟透了的石榴一样。“姑娘,你想哪儿去了?”她恼羞道,“我是说,我不能跟着姑娘上京城去了。”
清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是这事儿。”她笑道,“你可是没瞧见你自己刚才那样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梨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婉这才继续问道:“怎么,先前不是都说得好好的,你要同我们一道走吗,如今为何又要留下了?”
她垂下了眼,道:“姑娘待我这么好,别说是去京城,就是天涯海角,跟着姑娘一辈子,我也愿意。只是,只是这些日子,我爹的身子愈发地不好了,前两天大夫还说,能不能熬过今年,都还要看造化了。我……”她终究说不下去了,只拿手绢掩了面,努力想要克制住哭泣。
清婉心里五味杂陈。虽说梨烟是她来安州后才进到自己屋里的,却因着手脚麻利,言语爽快,很快就同兰心惠风一般,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当初得知要回去京城的时候,她也是那一拨里头一个要随自己走的,没有丝毫的犹豫。但现在,她却又反悔了。说实话,清婉是舍不得她的,然而她心里头也明白,对于梨烟要留下的理由,她是无法反驳的。幸运的是,清婉素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只不过须臾之间,她便已经有了主意了。
“好了,别哭了。”清婉柔声安慰道,亲自过去,拿了手帕替她擦着脸。
待梨烟慢慢平复下来,清婉方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你原就和兰心她们不同,你的本家都在这里。要是你爹爹还好着那也好说,可偏偏如今他又是这个病。我是知道你的,我若是执意命你与我同去,你即便心中有十万分的不愿,也断不会违了我的意的。可你也是晓得我的,我是绝做不出此种叫人背井离乡,骨肉分离之事的。将心比心,当年我也曾同老爷夫人分开过一段时日,虽说那时候年纪小,却也深知其中的思念之苦,更别提你如今这么大个人了。更何况,你爹如今病重,你也理当侍奉在他身边,以尽孝道。待他好了,你要是还愿意往京城来,我就叫人来接你便是。”她说着又笑了,“再说了,你又这么爱哭,我若是强求你走,到时候岂不是要天天以泪洗面了?我可不想天天都对着个泪人。”
“我哪有?”梨烟笑道,眼圈儿却又不知不觉地红了。
清婉笑了笑,道:“原先我还担心,怕我走了,我这院子会给荒芜了。也不是我说,你那兄长可不是那种会打扫房屋侍弄花草的人,你爷爷倒还好,只是也上了年纪了,还是不要太过劳动的好。如今你留下,我也能放心,我这屋子,往后可就全都交给你看着了。说不定,我哪天还能回来住住呢。所以啊,你可不能任之荒废啊,我回来见了,可是不依的。”
梨烟忍着哭意,狠命地点了点头,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每天都来打扫的,绝不叫落一点灰,保证和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她说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清婉的鼻子也是一酸,却仍强笑道:“瞧你,都说的些什么话,又哭哭啼啼的。呸呸呸,不吉利,真是那什么嘴里吐不出什么来。”
梨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道:“狗嘴里本来就吐不出象牙来,姑娘你还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