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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不贵、贱不贱的,要论分明也容易。头一个,你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再一个,你是不想干什么就能不干的吗?这俩都占不着,又要说自己有多贵?!”

    良子不爱听这话了,嚅嗫着道:“那也不能这么说,难道这倒夜香的人就一定低贱了?要是没有他们,这夜香屎尿还把城里埋了呢!”

    毛哥却摇头:“这是平平自己心的话。咱们不是在说这个活计本身该不该有,是不是有用。这不是废话么?!要是没用的差事,又怎么会成一个差事?咱们说的是做这个活计的人。他是能当地主能开铺子都不爱干,最后选来选去就觉着倒夜香最高兴,所以才来倒夜香的?还是别的轻省工钱又多的差事轮不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天没进项就得挨饿,不得不寻个能做的差事养家糊口?

    “你做什么事儿是没得选,你自己不喜欢这个事儿也没办法,为了活命你只能做下去。这样的情形,你说这人干着这个活计,还能有什么心觉着自己倍儿体面倍儿有面子?!扯!就说咱们,不做装卸干什么去?不是别的行当都没有这个好,是凭咱们的能耐,咱们能做到的最好的差事也就这个了!给你一个商行掌柜的位置跟你换,你换不换?你倒是想换,你也得会人家那些活儿啊!”

    良子被说得低了头,最后道:“这个……不过干这个也没什么不好吧……你看咱们现在也能住这样地方了,你还能把弟弟妹妹接过来一起住……”

    毛哥叹道:“你这脑子啊!我说来说去都是个人的选择余地。你说这活儿好不好都没用,好不好我也只能做这个不是?!可你看我们认识的那个大叔,那是真的外乡人来的。人家现在就有房有地的,人家也有力气,人家可以选,是去码头扛活儿,还是做泥瓦匠,还是养鱼卖鱼。我们有的选么?那为什么人家有,我们没有呢?我们没有人家那能耐!

    “所以我说要认字要读书,要长学问,要学能耐,这都是为了叫你往后的日子能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不至于叫人一鞭子抽死在一条道上!你说扛活儿不错,我问你你能扛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我同你说吧,力气大的年轻后生有的是,到时候别的地方的人往这里一赶,你看还剩下多少活计能做。到那时候,咱们还能干吗?今天说话的那群人又能干吗?!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个才是正道呢!”

    俩人说了一路,到了家里,小毛弟和果子已经做好了晚饭。看他们回来了都冲上去,手里都握着一根竹竿子似的东西,一下递到自家哥哥手里道:“哥,你快看。今天学堂里给我们发了这个,说是刚有人做出来的!这个笔头是硬的,写在纸上只占很小一块地方。这样我们以后写字抄书就不会那么废纸了!”

    毛哥和良子都拿来试了一回,良子笑道:“这不是跟炭棍子一样么?还挺精巧。”

    毛哥对他道:“瞧瞧,这就是能耐。能想出这样的东西来,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就是能耐。咱们扛一辈子大包能学到这些个?差远了,赶紧下功夫吧!”

    不过他是不知道,他感叹的有能耐的人,自己都刚握上笔没两年呢。

    第339章 方费心

    官学堂已经开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也没见天上下雨,山南道上报灾情的州县也多了几个。

    知县大人跟夫人感慨:“我现在相信,世上果然有天妒英才这回事儿的。”

    夫人这回却没有拿话堵他,反温言道:“咱们这里不下雨的话,就靠着河浦里的水,能不能管下这个秋收来?”

    知县大人摇摇头:“悬。”接着又长叹一声,“你晓得我们谢家的人当官为什么难么?就是因为老同世上的规矩逆着来!这人世上的规矩,都是‘有的愈有,没的愈没’的。比方说这个地的事儿。这地都是成大块的,进出水绕着圈走,都得有个里外先后吧?这最里头的地要进水得等外头的都够了才能轮上,要出水也得等人家先出。只有天上下雨的时候是公平的,多大的地上多少雨水,都有数。可这一旦都要靠沟渠里来水,这里头的地就只能干着急了。

    “所以一片大田里,离水近的田地价高,越往里头的越便宜。除了整片都归一家的不说,余下那些,好田地多半在富户们手里。这些要种田就容易受气的,就多半是手里不宽裕的人家买下的。可一旦有些天灾,偏又是这些便宜田地更容易受损,这些人家偏偏又是经不大起波折的。你看看,是不是有的愈有,没的愈没?我们家的规矩,当官还就得盯着这些日子不好过的人管,你说累不累?这是同整个人世大势逆着走的,能容易嘛!”

    夫人又想起了自己大哥的事儿,叹道:“若果然是明白人,只是被这出身耽误了,朝廷官府该帮的是得帮一把。可若是本身就是糊涂虫,你想帮也得人家听你的啊!横不能叫衙门里把官银挨家挨户分过去吧?要是那就能成,倒也容易了!”

    知县大人伸手抚抚夫人的肩背,安慰道:“别动气,别动气,说咱们这里的事儿呢!”

    夫人听了回过神来,笑笑不语了。

    知县大人又接着顾自己吐苦水:“你方才说的主意挺好,分钱那主意,不瞒你说,这等高明的主意,我不上十岁就提出来过了……”夫人听明白他那拐弯话,直接把他的手给拍掉了。

    知县大人趁机立起了身,闹得好像他本来就要站起来说话似的,一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揉了揉发红的手背。嘴里的口气还是极稳的,“不过那主意不成。这钱财多少,只是个表面,说白了都已经是个结果了。那根儿在人上!你若不信,就眼前,凡贫苦人家,一家给一百两银子。过个三五年你再瞧,当日没能分到钱的那些里头倒得有多半挣了大钱了,没法子,那些钱规矩就是会往那边流的。许多人只觉着自己挣不来钱,其实他也守不住钱,也不会花钱……只是钱的事儿么?不是啊,这都是人的事儿!”

    说到这里知县大人的声音都高了许多,愤愤哼了两声道:“就说这回这学堂吧,我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这许多人,费了多少力气,才总算开起来了。你晓得我预备了多少课本么?三百本!三百本!我还想着要是早上来了太多人了,就劝回去一部分,叫他们来上晚课,免得课本不够用。我还想着等衙门里的这些人当几日先生有经验了,就从镇上的官学里调些读书人上来,大概给说一说这个上课的讲究,就能多出几十个先生来。以防往后来读书的人越来越多,耽误衙门里的正常公务。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早晚加在一块儿,都没超过一百三!连我预备的单趟的一半都没到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现在消息恐怕还没传到镇村里去,咱们先不算,就说这整个县城里。之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