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一转头又是黄鳝又是鳖的也是你们,嗯,合着你们说的都有理呗。灵素不打算深究这件事儿了。
既然这习俗听着也不是那么有道理,那就不管了,爱吃什么吃什么吧。
可这天是真热啊。说起来,灵素耐热比耐寒强些。她总觉着热大概热不死自己的,那冻起来真是立马连血都流慢了似的。可这会儿她有些怀疑起来了,尤其是大中午的走回家吃饭,再顶着大太阳回去上工的时候。那么走一趟,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一边干活一边同七娘闲话:“这太阳下走一趟就什么也吃不下了,酒楼里买卖还能这么火也真是奇了。”
七娘笑道:“你傻了不是?去大酒楼里吃饭的那些人,他们用顶着太阳忙活?都坐着藤壁的车,里头摆着冰盆,优哉游哉跑去酒楼里找个临风的凉快地儿一坐,这就补上了。咱们这样的补个什么?吃个过水面得了!”
灵素问道:“冰盆?”
七娘道:“是啊。你这走进走出没见着卖冰的?咱们县城外头拢共十二个大冰窖呢,这还是最大的,小点的、各人各家的不晓得还有多少。那里头都是冬月里从湖里河里打上来的冰,存在地底下,等到天热了拿出来卖。那些大果局子,多半都跟这些冰窖窨户有来往。他们秋冬月里包下了果园子,都摘了来分好,捡那些搁得住的都放在冰窖里存着。等春夏时候拿出来卖,那就不是当时的价儿了!”
灵素道:“这冰要上哪儿买啊?我真没见过。”你天天往山里跟着方伯丰乱转,能瞧见个什么?!
七娘道:“银锭桥对过就有,那家大,不过我估摸着你们家左近也该有的。这都是一层层趸的货,要不然一篮两盆的,大冰窖里也不耐烦搭理。只是这东西特殊,它搁不住啊,是以多半都是先说好,什么时候要多少冰,到时候人家给你送去。”
灵素心里胡乱打算着,陈月娘在边上道:“之前听说学里要给发冰票的,也不知道真假。”
齐翠儿几个听了这话立时都打听起来,灵素心里想的却是群仙岭高山上那几个寒冰洞的事儿。
如今白天长,下了工太阳还明晃晃的舍不得下山。石板街被晒了一天,走上头都觉得自己跟只烧鸭子似的。有的临街人家提了井水一舀一舀往地上泼。那水呲的一声散开,一会儿就没影儿了,只在路面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水痕。急性子的人就直接往上头倒水,那水一多成了洼,还是一洼热水,更蒸人了,丁点不见凉快。泼水的人一生气,更热了。
灵素到后街上一问,果然有冰户,只要留了地脚说好时间到时候就给送去。整块的贵,碎的便宜。都是用盆计的,整的一盆,就是一块,大概一尺见方,要五十文;碎的一盆便是用他那里的铜盆盛到堆尖,一盆二十文。
那家不止卖冰,还卖一些放冰存冰的家伙什。灵素看到一个半人来高的两层木头箱子,挂着锡里,底下放冰,上头就能存放些吃食。冰化了水从箱底小孔流出,另有一个相配的木桶可接盛。
看着十分精巧,问了一句,这东西要合二两多银子。她想着:“我拿个盆放冰,把东西埋在冰里不是一样?这也太贵了。”饶是那老板又给她让了一钱,她到底没买。
晚间方伯丰回到家,就见堂屋里放着一个冰盆,里头一座水晶山,风过时凉意自生。
灵素从里头端了菜出来,方伯丰笑道:“你今儿买冰了?”
灵素点头:“从后街上买的,我买了两块,一块放里屋了。一会儿把这块也搬进去,晚上你就得安生睡一觉了。”
方伯丰笑道:“苦夏苦夏,这夏天最难过就在这里了。吃又没胃口,睡又是一身汗。这之后越发得热了,你自己也得在意着。冰虽好,万不可离太近了。这两日衙门里很病倒了几个,倒都不是热的,都是贪凉快恨不得抱着冰睡,才落下的病。有一个上吐下泻两天了,幸好如今止住了,要不然人都得虚脱了去。”
又看桌上菜色,一碟子油盐蒸毛豆、一碟香糟肉、一碟拌笋丝、一碟蚕豆泥,几样小咸菜,边上一钵晾到刚刚温凉的绿豆米粥,并一笸箩卷子。
方伯丰笑道:“看着倒觉着有些胃口了。”两人说着话,先就着菜吃了一碗粥,拿起一个卷子来咬了一口,发觉里头是用酱炒过的肉末,细嚼嚼还有些脆口的东西,一问灵素,她说是藕丁。便叹道:“这大热天的,灶间更待不得人了。你也不要这样费心,有一锅粥就够了。若要吃干的,我从馒头铺带几个馒头或者切块饼子带回来就成了。暑天要紧是养神,累病了秋冬可不好过的。”
灵素神识扫一下灵境里的藕丁山,笑道:“我不累的,我做东西都快。不信你瞧我,可有没精神的时候?倒是你,这连着几趟差使,学里司里都不能落下,真是累瘦了许多。要补一补才好。”
方伯丰笑着指指桌下的冰山和桌上的饭菜道:“我这样若还要叫苦,那这天下也没几个不苦的人了。我这身子就这样,一到夏天必然要瘦一些的,今年已经比往年好多了,不要紧的,等秋风一起,自然就又胖回来了。”
灵素笑了:“合着你同双羊镇的羊一个调子。”
晚上灵素就把堂屋里这个冰盆也放到了睡房里,早前那个放在床尾地上,这一个就放在窗口。这会儿窗屉上都糊了冷布,都是灵素用麻织的,经纬稀疏,隔虫透风。
这屋子本就不大,放了冰盆果然凉快许多,方伯丰没一会儿就睡沉了。灵素想起他在外头一夜睡竹榻一夜睡门板的,有时候还直接躺地上,只愿他在家能踏实歇息歇息。
第二天不用上工,她也不往三凤楼里去,就直接去了群仙岭里头。
先从灵境里拿出几根线来,这些线上都拴着锡镴钩子,又从堆肥地里刨了几根蚯蚓出来,都装到钩子上当饵料。然后散开神识在湖边滩涂地里一边看一边下钩子。
等钩子都下完了,她又砍了一大把树枝子,扎在一起,往山上活水流进湖里的水口地方扔了下去。如此又下了七八捆树枝子。
打算好的活儿都干完了,看见许多长手大青虾在岸边砂石堆里出没,便又从灵境里取出一把两指来宽只有三个齿的叉子来。这都是按着鱼叉的样式做的,这最小的一把是专门用来叉虾的。
她裹着斗篷又穿着靴子,那些虾哪里想到会有这样装备的人来抓自己?一叉一个准。这里的青虾有人中指大小,十分肥美,灵素从前有些看不上它们。后来在三凤楼见识了一回它们的高明滋味,就立马去打了这把叉来。
叉上来的虾她就收在一个小篓里,不时往灵境里收一下。等沿着湖绕了好一段路,看看日头渐高,才从里头出来,回地里干活去。
各处松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