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也看到了,轻咳一声说:“这我们家老贺,很有个性。”
之前在办公室里听过老唐给贺朝他爸打电话,谢俞以为自己对这位‘老贺’已经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没想到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是挺有个性。”
说话间,边上音响放起了煽情配乐,一首《感恩的心》伴着电流噪音流泻而出。
所有拿到信的同学仍在蒙圈状态,小声交谈:
“什么啊。”
“我爸给我写的?”
“我妈?”
刘存浩身为班长,站在排头领队。
“什么玩意,”他打开信封,顺着念了第一行字,“给我亲爱的儿子……”
本来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戏谑。
结果他念完这几个字之后,突然没了声音。
老唐发完最后一封,站在姜主任边上说:“你怎么想到的?”
姜主任平时看着凶狠无情,然而嘴上说得越狠,有时候心思比唐森这个语文老师还细腻。成人礼很早就计划着要办,想办得特别点,尽可能地让这帮孩子记住这一天。
姜主任叹口气:“有些话平时很难开口,也许用书信的方式,家长跟他们……能有更多交流。”
谢俞拆开信封,发现顾女士写了三张纸。
开头第一句就是“我爱你”。
有一瞬间,他仿佛透过这几页薄薄的纸张,看到了顾女士拿着笔,坐在书桌前写字的模样。
——我爱你,不过有时候爱也是一种负担。
我也很感谢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谢俞捏着纸张的手紧了紧,说不上来,像是心脏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隔壁班有几个女生绷不住情绪,没忍住哭出了声,一手捂着嘴,从指缝间泄出几声哭腔。
这几个女生一哭,气氛变得更加煽情。
有时候心里真正的、最强烈的想法反而羞于启齿。
谢俞看了两页纸,然后抬起头,目光盯着不远处那棵树盯了一会儿,这才缓过来,逐字逐句地去看最后一页。
从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去想你的未来。想你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会去哪儿,会做些什么。三百六十行,我都挨个想了个遍。
现在你该自己想想了。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为你感到骄傲。
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本次立阳二中成人礼就到这里结束了,”姜主任接过话筒,最后说了两句,“希望大家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回想起这一天。所有的感动、勇气、和初心。”
“现在请各班跟着带队老师,按照顺序进馆参观……”
参观人民纪念馆的过程很安静,不知道是没能从刚才的仪式里缓过神,还是面对沉重的历史说不出话。按照规定的路线参观完出来,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直到上车去饭馆吃晚饭这帮人才重新活跃起来。
贺朝扬声说:“我先申明一下,等会儿我拒绝和体委坐一桌。”
这次一桌八个人,吃饭基本靠抢。
贺朝申明完,刘存浩紧随其后,举手说:“我也拒绝。”
罗文强像皮球一样被人反复踢来踢去,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最后只能跟老唐他们凑一桌:“耗子,你不宠爱我了吗!说好的彼此宠爱呢!”
“……”
贺朝带头活跃完气氛,之后就没再说话,单手插在裤兜里,头往后仰,阖上了眼。
即使眼前一片黑,老贺信里的字还是一点点浮现出来。
——我也怕你摔疼了。
——但我更相信你,我儿子哪能因为这点困难就放弃。
在贺朝的印象里,老贺是个特别酷的家长。以前多少也会觉得这种教育方式很没有人性,只要他摔,老贺从来不会伸手扶:“你有本事就在地上躺一辈子,没本事就起来。”
贺朝想到这里,隐约察觉到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等他睁开眼,身边这位小朋友的指尖已经不安分地沿着裤兜边沿探进去了一点。
贺朝没说话,就这样枕着椅背,盯着他看。
谢俞也不闪躲,直接握上了他的手。
罗文强他们换了话题,从吃饭聊到酒店:“我等会儿回去打算写会儿作业……”
“你带作业了?你是畜生吗,你不是说它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安慰你的嘛,安慰的话能信吗。”
饭馆伙食并不好,大圆木上铺了层塑料餐布,一个厅十几桌,好几个班挤在这儿,煮出来的味道跟食堂大锅饭似的。
罗文强还是坐在了他们这桌,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贺朝担心谢俞拉不下脸,提醒道:“等会儿直接上筷子抢,不然连菜汁都不带给你剩的。”
谢俞拆了筷子,不甚在意:“他可以试试。”
跟罗文强坐一桌的所有人后背都挺得笔直,严阵以待,仿佛迎接他们的不是一顿大餐,而是一场战役。
万达就坐在罗文强边上,他觉得今天这顿饭完全可以载入史册,在其他桌安静吃饭、并且时不时抱怨饭菜不合胃口的时候,他们这桌鸡飞狗跳。
贺朝直接扔了筷子:“操,耗子,架住他。别给他夹菜的机会——”
“万达,别吃了,帮忙搭把手,”刘存浩喊,“直接攻他命门!”
万达茫然:“命门?什么命门?”
谢俞:“抢他筷子。”
罗文强腹背受敌,只能被人摁着,脸颊贴在餐桌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边上那桌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吃饭?太猛了吧。”
几个人联合作战,总算守住了餐桌正中央剩下的半盘烤鱼。
比起精致的菜肴,山珍海味,这顿大锅饭水准、大厨做饭时手抖多加了几勺盐的伙食味道堪比车祸现场。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这个味道,之后好几年也没能忘掉。
两天行程安排相当紧凑,吃过饭,简单做完修整便出发去庙会。
不像下午那么闷热,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甚至顺着边上那片湖刮过来几阵凉风。
南庙也是当地一个比较有特色的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