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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叫皇帝姨丈而非堂伯,便是因为皇帝和皇后感情极好,觉得陈珚叫他姨丈,更显得亲近——其实以此也可看出他对陈 珚的疼爱了,否则若是寻常的宗室子侄,又怎么会想到此事?福王家十多个儿子,也就陈珚混上了‘姨丈’这个称呼,先听着李文叔挑拨离间等事体,官家还能当个 玩笑,后来听到引弓欲射一事,饶是他素来好脾气,也不禁沉下脸来,怒道,“荒唐!李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弟?”

    陈珚反而回头宽慰官家,“究竟也没有真凭实据,也许是我有所误会。此人虽然人品有些瑕疵,但也不是不能使用,不论君子小人,都有可驱使的地方么……”

    “你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太软了些。”官家却是摇头道,“旁人欺压你,你也都自己受了,不说回来和家人诉苦,就是家人要帮你出气,你都还要拦着,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此人竟敢谋害天潢贵胄,若有凭据,他全家人都要被牵连,即使如此,此人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略微沉吟片刻,便道,“此事你不可再过问了,交由姨父来办,更不能再为这李家子求情。”

    陈 珚早知官家会如此反应,他更是隐隐猜测到,官家对于他在宫学中所受的待遇,应该的确是心知肚明,更有自己的一番看法:从贤明太子到官家,其实都是一副护短 的性子,自己越是容让,他们就越是不舒坦。姜相公要么是不够了解官家,要么,就是不在乎官家的感受,否则也万不会如此露骨地为难自己。

    “这…… 甥儿依了姨丈便是。”他露出为难之色,但终究还是答应下来,仿似为了活跃气氛,又笑道,“您瞧,其实宋先生也不是全然明察秋毫,李师兄这个奸佞,他就没觉 察出来,虽不说当成心腹弟子,但也还让他在书院就学。可见坊间许多关于宋学的传言,也是神化了,哪里都有好人坏人、英才庸才,宋学、南学,哪个能例外 呢?”

    说到坊间对宋学的神化,他的语气格外多带了几分不以为然。官家被逗得也是轻笑,“还当你对宋学推崇备至,如今看来却倒还和以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谁也不能让你心服。”

    陈珚这回说得倒都是心里话,“甥儿对儒学也便是如此而已,说穿了,什么宋学、南学,需要的时候拿来用用罢了,终究外圣内王,儒家之道,就是千变万化,也终究不可能真正以此治国。”

    官家笑着隔空点了点陈珚,“胡话,这话若传到外头,你的几个老师怕都要对你大失所望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以你看,今科状元,点宋三合适么?”

    陈珚脑子急速转动,口中却并不停息太久,而是仿佛理所当然地道,“当日点宋大合适,今日点宋三,应当也合适吧?”

    官家微微一怔,终于被陈珚逗得大笑,陈珚听着他的笑声,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是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今晚以后,先生那边的压力应当能小一些吧,就不知道姨丈会不会召先生进京了……”

    虽然知道宋先生即使进京,也未必会带上宋竹,但他依然不免又是久违地想起了宋三娘:“她定亲了没有呢?去年到今年,一直都是多事之秋,也许是还没有,若是如此,说不定先生也会带上她呢……”

    但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被陈珚掐灭在了心底,他重又收摄了全副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和皇帝的对话中去。

    ☆、第65章 外合

    “到了东京以后,你就把这叠银票带给你三姨。”小张氏一面忙着叠衣,一面叮嘱女儿,“让你三姨找人,去钱庄兑些铜钱,东京地方和宜阳不一样,虽说是住的你王师兄家里,但你王师兄人在外地,家人多数都随过去了,那处宅子里也就是一些看家护院的仆丁而已……”

    宋竹一边听着,一边耐心地点头,以安抚母亲的情绪,“都知道了,娘,您就尽管放心吧。”

    “你是没有和你爹单独出过门。”小张氏也是难得出现这般焦虑的时刻,“哎,别说你爹了,就连你都只是个娇娇女,这般进京,只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谈不上照顾你爹……这主意我看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妥。”

    也 就是在上个月,宋先生终于受到朝廷征召,将要入京任集贤院校理,这其实不是什么高位官职,起码就比不上宋家二叔的知州权重,但官职只是个幌子而已,宋先生 进京,对宜阳书院来说意义极为重大:自从七年前宋先生辞官回乡以来,京师就被视为是南学的自留地,如今宋先生入京讲学,等于是朝廷许可他在京城弘扬宋学, 这其中激动人心之处,只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隐隐约约地暗示了宋学门人七殿下,如今似乎已经在那场不可言说的斗争之中,取得了一定的 优势……

    但这入京的好消息,对宋家来说,却也带来了一定的烦恼——宋家最近,人手有点不够使唤了。

    一方 面,在今年年初考中进士以后,薛汉福便回家探亲去了,薛家也在张罗他的婚事,马上要前来迎娶宋苡。另一方面,宋栗中了榜眼以后,上门来议亲的人家也是多不 胜数,小张氏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宜阳,再加上她又是长媳,现在明老安人年事已高,她更是不适合动身前往东京。尽管宋家二夫人已经从外地返回,准备由 她来照料老家,让小张氏跟着去开封照看宋先生。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起码这一年半年内,小张氏是被困在宜阳没法动弹。

    再加上宋家本 来仆役就不多,接连而来的喜事更是需要人手帮忙,不能全由乡亲们帮衬,宋先生能带上京的下人竟是寥寥无几,除了惯使的老仆以外,竟是连书童都没能预备上一 个。仓促间也不知上哪里寻人去——这文字上的事,还说可以让弟子们服役,但照料生活起居的琐事,再由弟子们代劳就不合适了。小张氏又决不放心让宋先生自己 照看自己,因此思来想去,也只有发动宋竹和父亲一道先上东京城去,做上一年半载的小管家娘子了。

    “也是不巧,你大哥、二哥如今都 不在京里,否则倒也未必要劳动你了。”虽说是下了决定,但要上京的除了宋先生以外,还有自幼带在身边,从来也没有分开过一天的女儿,小张氏这几日真是啰嗦 了不少,不难听出来,她还在寻找让宋竹留在宜阳的办法。“且千万记住,在东京不要胡乱出去走动,那地儿拐子多,若是被拐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竹有几分哭笑不得,“娘,您就放心吧,我都多大人了,这些事难道还不晓得?”

    小张氏这才是住了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