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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宅,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人,再回到钟楼上。一去一回,一路上有无数盏官灯往来巡查。

    她没工夫细想,照着自己之前看好的路径,钻入了巡兵最稀疏的一条大街。她刚才居高临下,已经看出了夜禁巡逻队伍的出行规律,知道南北两路队伍在十字路□□汇之后,各奔东西,得过好一阵子才能再转回来。她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道道院墙、房屋,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模拟着官灯的行进路线。

    居贤坊只有一户大宅,十分显眼。院墙高大,门缝里透出若隐若现的灯光,里面传来喁喁的说话声,想来是值夜的家丁。

    她自忖跳不过去那墙,在宅子周围转了半圈,先爬上了相邻的一栋民房,从屋顶跳上一棵树,又从树梢上跳到了高墙顶上。往下一看,长凳上果然坐着好几个壮汉,正在百无聊赖地掷骰子玩。

    紧接着脚底下传来一阵特异的声响,似乎是狗在喘气,而且是一条身形庞大的恶犬。她心中一紧,知道狗的鼻子可不好糊弄。

    奉书庆幸自己怀里揣了个肉馒头,急忙掏出来,心念一动,往里面埋了两根绣花针,往下一抛。只听那狗追着馒头去了。下一刻,便是一声不像狗叫的尖声惨嚎。那恶犬开始满地打滚。两个值夜的家丁骂了一句,抛下骰子,前去查看,剩下的几个人也探头探脑地朝后面张望。趁这当口,她无声无息地溜下了墙壁,隐身在前厅的门柱后面。

    夜幕漆黑,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们绝不会发现那狗的死因。她正得意间,忽然想:“师父可没说能不能杀狗!”

    但事情已经做下去了,覆水难收。她定了定心神,想:“他家老爷肯定是住在最中间的大房子里。”

    她听着两边耳房里传出的鼾声,知道那里住了不下几十个仆役,不敢冒险从耳房前面走,干脆顺着柱子爬上了房,伏在瓦片上。好在这家人银钱充裕,瓦片贴得挺牢。

    她顺着走廊房檐来到后院大屋,双脚钩在屋顶,倒挂身子,悄悄从窗缝朝里面张了一眼。只见屋内陈设富贵,房门口挂着一把腰刀,表明这是个有品阶的武将的卧室。屏风后面的衣架上挂着各色衣服,床上一顶红罗幔帐,侧首支着一个黄铜脸盆,旁边的金漆雕花小几上,立着个锡制烛台,一支蜡烛马上就要燃尽。

    床上睡着一个人,被子蒙着头,鼾声正浓。床下的地铺上,脚抵脚睡着两个丫环,淡淡的脂粉气环绕满屋。

    奉书心中一喜:“这人睡觉还点着蜡烛,真是省了我的事了。”身边掏出筷子,悄悄拨开了窗栓,蹑手蹑脚地溜了下来,微微蹲下,轻轻在两个丫环耳根后面拂了两把。

    睡在床上的那个身躯,此刻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有七八种手段能立刻让那人停止呼吸。但如果用太残忍的方法,杜浒大概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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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七八种手段能立刻让那人停止呼吸。但如果用太残忍的方法,杜浒大概不会喜欢。

    奉书无声无息地上前,轻轻捂住被角,左手压住那人微微起伏的胸膛,运起巧劲来。他会一边做梦,一边闷死。丫环们会以为是老爷突发心疾,不会被吓得太厉害。

    捂住被子的一刹那,她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师父跟我说了这人的体貌,是不是要再确认一下?”

    随即又想:“哼,睡在这里的,除了老爷,还有谁?他蒙着脑袋,说不定正是因为遇到了师父,心里有鬼。”

    可是她头一次有计划地杀人,心里面其实畏缩得厉害,一旦对自己稍有怀疑,立刻就松了手,闭着眼睛平静了一小会儿,慢慢梳理着纷乱的心思。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东西不对劲。屋子里的脂粉气,她本来以为来自两个丫环。可是小时候的富贵生活告诉她,这香气绝非寻常丫环能负担得起。再看床上那人,似乎也没有六尺五六的身高。顶多六尺。

    而刚才碰到那人胸膛的一瞬间,手感似乎也不太正常。

    她忍不住揭开了被子一角。看到的是一头青丝、一张粉面。是个中年妇人!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一下子麻了,连忙将被子盖好,浑身已经出了一层燥汗。

    那妇人让被角带出的风吹得激灵了一下子,停了鼾声。

    奉书此前已经记住了房屋里的一切布局,虽然心慌,却也没乱了分寸,静悄悄地躲入屏风后面,随即听到那妇人呓语几声,叫:“梅香,梅香。”

    一个丫环醒了,道:“太太?”

    “老爷……老爷还没回来?”

    那丫环小声答道:“太太,老爷今天都说了,宿在西厢房,太太就别等了……熄灯睡了罢。”

    那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让那丫环把蜡烛熄了,声音似乎不是太开心。

    奉书在屏风后面立了良久,砰砰乱跳的心逐渐平复下来。差点就杀错了人……不过也有了不小的收获。他们口中的那个老爷,才是她要找的人。

    她想:“那老爷放着好好的大卧室不睡,偏要睡在西厢房,还真是心里有鬼。”

    可是等她摸到西厢房,从窗里跳进去一看,便知道了为什么。房里没灯,但她的眼力现下非比寻常,借着月光,也看得清楚。大床上,两个人正呼呼大睡。左边的是个娇美妇人,右边的是个白胖男子,额头上一搭青记,一只手和一条腿越过被子,压在那妇人身上。

    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又是生气,又是害臊:“呸,原来是和小妾一起睡觉。搂搂抱抱,也不嫌丑!”

    可是这样一来,杀人的任务就难办了许多。那老爷和小妾挨得太近,又是睡在里床,大半个身子都被那小妾挡着。要想杀一人而让另一人毫无知觉,只怕有些棘手。

    更棘手的是,房中还有第四个人。

    她马上发现窗边立着一个小摇篮,里面放着一个数月大的小婴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正看着自己。

    她立刻反应过来:“是那老爷和小妾的孩子。”

    那孩子又娇又嫩,极是可爱,和那脑满肠肥的老爷全然不同。奉书被那孩子一瞧,突然间羞愧无地,明知小小婴儿无知无识,也不由得伏下身去,让那孩子再也看不见自己。

    要是杀了这个老爷,小婴儿便没了父亲,宅子里的太太、小妾,还有不知多少别的女人,就会没了一家之主,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