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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道:“不过是多和那店小二说了几句话,可没敢惹事。”说着将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笑道:“开饭了。”只盼杜浒的注意力被那饭菜香气吸引了去。

    杜浒却一动不动,将那饭菜扫了一眼,淡淡道:“饭里可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奉书笑道:“怎么会……”见他神色颇为古怪,突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杜浒瞪了她一眼,低声问:“是口水,还是土,还是灰,还是指甲缝里的泥?嗯?”

    奉书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刚才在外面……”

    杜浒冷笑一声:“哪用得着出去?都写在你脸上呢。谁那么倒霉?鞑子还是蛮子?”

    奉书急道:“我……”实在不知道哪个才是更正确的答案,竭力藏住脸上的异样神情,可偏偏越是努力,方才的恶作剧便越是清晰地映在脑中,将面孔绷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格格笑了起来,直到笑弯了腰,也停不住。

    杜浒只是冷眼看着她,直到她有点慌了,慢慢收起笑容,心里面拿不准该不该后悔。

    却见他忽然微微一笑,低声斥道:“小坏蛋!下不为例。”说着起身盛饭。

    奉书见他并未责备自己,更是顺杆子爬,压低声音笑道:“又没人发现。”

    “让人发现了,你还能好好儿的在这吃饭?以后少管闲事。”

    奉书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想起方才那小二的窝囊相,撅了嘴,接过杜浒递来的一碗饭,问道:“那,要是以后有鞑子来欺负我,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是不是还得叫‘打得好?’”说到“鞑子”两个字时,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杜浒不答,埋头吃了几口饭,才道:“你好好的跟着我,别乱跑,便不会有鞑子欺负你。”

    奉书“哦”了一声,不太满意这个答复,想了想,又道:“方才那个小二,也是乖乖的,并没有主动惹事,不照样被揍了?”

    杜浒道:“要是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找你的茬,你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吗?我教你的那些逃命的本事,正好派上用场。”

    她没话说了,却还不甘心,想了想,继续胡搅蛮缠,嘻嘻笑道:“你是我的师父,你教出来的弟子,遇到事了,要是只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有点儿丢师父你老人家的脸。”

    杜浒冷笑:“丢脸总比丢命好。”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擦了擦手,才面对奉书,正色道:“你想学别的本事,就先给我把这身浮躁之气收起来。不然,本事越大,越是肆无忌惮,越容易惹是生非。”

    奉书让他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小声问:“我怎么浮躁了?”

    杜浒叹了口气,“过去你流浪、逃命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的?现在呢?是不是觉得有我给你撑腰了,说话做事的胆子就都大起来了?你记着,现在虽然不打仗了,可咱们越行越北,一路上的不平之事,怕是只增不减。咱们更是要加倍小心,静心忍性,必要的时候,就算当一回胆小鬼、受气包,也没什么。这是为你好。”

    奉书睁大了眼,不相信这是杜浒说出来的话。她亲眼见他杀过那么多元兵。而她没见过的、死在他手下的敌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如果他甘愿做胆小鬼、受气包,那张弘范简直要成为天下第一大好人了。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跟着你,终究还是个累赘,对不对?”

    杜浒笑了,揉了一把她软软的头发,说:“小累赘,倒还带得动。有时候倒还缺不得。”

    奉书便把这当成是表扬了,嘻嘻一笑,便要去收碗筷,让杜浒拦住了,“我来。你就别出去露面了,省得让人抓到厨房里炖了。”

    *

    北方天黑得早,吃过饭,就基本上是睡觉的时辰了。奉书躺在客店的床铺上,那床铺比她以往睡的稻草、树窝、地铺、岩石都要舒适得多,可她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隔壁住的那几个元兵喝了一晚上酒,撒了半夜的酒疯。客店又小,墙壁又薄,邻屋的污言秽语之声、拳打脚踢之声、呕吐排泄之声,悉数传到她耳朵里来。到得最后,几人终于纷纷入睡,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像打雷一样。

    杜浒却似浑然不觉,微微的鼾声响着,睡得正香。奉书与他相处日久,对他的鼾声已经习以为常,但这邻屋的陌生噪音却扰得她心烦意乱。她耐了又耐,忍不住想溜到隔壁房里,搞些小动作,譬如把他们的鞋子丢去窗外,便壶倒在床上,或是把他们的衣服剪烂,捉弄一番。以她此时的能耐,这些也并非难事。她想象着这些鞑子醒来之后的狼狈样儿,不由得面露微笑。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掀开被窝,打算下床。可是脚还没沾地,便听到杜浒低声道:“干什么去?”

    她一口气登时泄了,连忙爬回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说:“我……我有点冷,想去拿件衣服。”

    话音未落,便听到空中风响,一件东西掷了过来。她连忙接住,摸出来是他的外套。

    “冷也不用出门。外面更冷。”

    她脸上一热,说:“我也没说要出门啊。”欲盖弥彰地将外套裹在身上,又拉回棉被盖上。

    杜浒冷笑一声,“那就好。”便不再说话,继续睡了。

    奉书心中惴惴,不敢再动弹,心想:“难道他知道我要去干什么?他就算没猜到,我一出门,非被发现不可。”想到杜浒晚间警告自己不准惹是生非,也只能心里叹一口气,默默将隔壁几个鞑子骂了一遍。

    到了后半夜,隔壁鼾声渐喑,她却真的冷起来了。她此前在广东住了不少时日,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温暖气候。眼下已近淮河,又已入冬,就算裹紧了衣服和棉被,也挡不住湿冷湿冷的空气直钻入她的骨头里,前所未有地难受。天色将明之时,她终于忍不住把杜浒唤醒,又向他讨了一件衣服。

    杜浒笑道:“这就受不住了?以后怎么办?”顿了顿,又道:“明天给你弄一件棉袄,现在忍一忍。”

    可是画饼毕竟不能充饥。过了一会儿,奉书就开始牙齿打战,用力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用被子包起来,可还是冻得难受。

    杜浒又被她吵醒了,叹了口气:“我把我的被子也给你?”

    她连忙说:“不用,不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