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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有天下舆情图的,徐循指点着给栓儿指明了位置——距离京城,也就是几百里的路了,她咬着牙笑道,“你猜奏疏里上报说是几人?”

    见栓儿摇头,她比了个手势,“四人、四匹马,进来探亲的。”

    “这——”栓儿都说不出话了,没听说过探亲是这么探的,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那真正又来了几人,死了几人呢?”

    “来了一百多人,把石峰口打下来了,进去好一番劫掠才走。”徐循哼了一声,“是在静安堡前被拦下的……至于死了多少人,现在还不知道,当不会少于一百。”

    死个一百人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在国与国的交锋中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不过,一百多人就能拿下一个和鞑靼接壤的前线关口,这件事的严重性却不能用人命来算。栓儿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们竟敢?”

    “当然是因为头顶有人了。”徐循说,“不然,又怎么敢公然蒙蔽圣听?”

    边 将蒙蔽军情谎报战绩也是常有的事,比如石峰口事件稍加粉饰就能成为一场静安堡守将处变不惊的胜仗,不过前提是石峰口的守将已经战死,没能力为自己分辨了。 如今不报战胜而报探亲不觉,明显是要保石峰口的守将,栓儿蹙眉道,“小娘娘,石峰口守将是谁,走的又是那条路子?——此事,为什么一定要报上来?而非私下 抹平瞒报了事?毕竟,石峰口又不是对瓦剌的前线,锦衣卫在当地,怕是没有什么暗线吧?”

    并不是每个前线关口都有锦衣卫驻守的,有 些比较偏僻的关口连暗线都不会有,毕竟锦衣卫人手也比较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只有在大关口如宣府四堡这样的前线重地,才会有锦衣卫百户、千户。徐循道, “是辽东总兵上奏,不过奏章里也说得含含糊糊的,只说有人越关而入,没说人数和伤亡,似乎也是留了余地……想必这背后肯定是有一番文章在,不过,到底上头 是谁,那连我也不知道了。”

    栓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念叨了起来,“嗯,也该传柳知恩进来说说话了。”

    ☆、第268章 糟烂

    让柳知恩进来回话,也并非就是要他立刻拿出答案。毕竟即使是东厂也不可能如此无所不知,只是要让他指挥东厂番子,甚至是锦衣卫的属下,去查出辽东 总兵曹大人,和朝中哪位重臣同气连枝,在此事上有共同的目的,当然了,石峰口守将的来历和后台也得查出来,内廷可以对外廷做出种种妥协,甚至是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由得大臣们糊弄,但却不能对台面下的勾当茫然无知,如果连最后这一点知情权都放弃,无异于自己把自己踢出局去,以后就根本不算是游戏的一员了,想 要再度掌权,只怕是难比登天。

    找了个心腹内侍去东厂传话,宫里的节奏又回归了正常,徐循每日还是会把内阁的票拟都看一遍,经过了 一年多的实战练习,现在很多事情,她都能渐渐看出点门道了,起码在指点栓儿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有些底,不至于完全是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不过,每天光是 看着各地的奏疏,她都是恨不得有个人快点来把皇帝大印拿走,她简直都是掌权掌得吃不好睡不香了,只要一想到她手里签发出去的每份诏书,可能都会决定千万人 的生死和命运,徐循就真觉得手重得不得了,她也算是理解太皇太后为什么不理政了,这种心理上的重压,也不是一个多病的老人能够承受得来的。

    以 国朝疆域的广阔,从徐循观政时到现在的几年,几乎没有一年是没闹灾的,不是南方就是北方,总之所谓的风调雨顺全国大熟,只存在于美好的传说里。最可笑的就 是去年秋天,一面是两广闹蝗灾几乎绝收,灾民都易子而食,一面是两湖大熟,结果谷贱伤农,当地官员协调不力,又以重役逼迫,直接就逼反了两座山头,县治有 一大半都被打下来了,还得调动军队过去剿杀,完了以后封赏军士们,是一笔花销,安抚当地百姓是一笔花销,可直接把百姓逼反的县令,大臣们互相上疏辩论了一 番,最后只是轻轻定了个平调,连一根毫毛都没损——徐循每天看奏疏基本就是和这些糟心事打交道,这日子过得还有滋味吗?

    看久了也 就知道,这奏疏里写的好事不能当真,坏事也不能当真。——春秋笔法,为自己邀功立政绩的好事,写出来自然是为了升官,这不必多说了,然后若是去出名的穷 县、灾县,趁着阴晴风雨,夸大灾情骗朝廷抚恤,层层中饱私囊的事情,其实也不鲜见。这种事实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到众官根本不以为耻,反而作为寻常的官场手 段看待,只要不是扭曲到人神共愤,即使被查出来所言失实,凭着靠山来回扯扯皮,当事人多数也都是个平调、降级的结果,很少有和高皇帝时一样,被拿去剥皮实 草的。

    从前听说高皇帝的种种事迹,还觉得其性格也未免太过苛刻,现在徐循自己当家了,才晓得高皇帝的心情。不过相信如果高皇帝在 世,第一个先要杀的就是自己的儿孙——平时徐循实在闲得无聊,就会拿锦衣卫在各地藩王府附近设置的暗线密报来看,绝对比一般的话本小说都要精彩。她从前一 点都不知道,原来有些性格酷烈的藩王,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最过分的甚至有爱好食人的,走过王府的百姓若有白胖些的,竟有可能被捉进去吃了。所以那家 王府边上一般是人迹罕至的,虽然就在城中繁华之地,但和僻处乡野间一般,几乎从无人相扰。

    朝廷的事情不能随便管,藩王倒是可以管吧?不过徐循就是问了问太皇太后,直接就被老人家给阻止了,“此正得力于宗室时,如何自断臂膀?”

    意思就说,现在咱们家的产业都是管家管着,正需要族里兄弟们给撑腰,拉拢亲戚们还来不及呢,得罪了宗室,大臣们更该乐呵了。

    太皇太后说得对吗?也是有理,徐循作为个代理人,又能怎么着?还好食人的那位因为做得太过分,毕竟还是被降罪除国,人也赐死了,其余的藩王也就是比较有花样的欺男霸女,和西杨家的大衙内在家乡做的事情也差不多,还没到不管他心里非常过不去的程度。

    在这种前提下,如石峰口这样的事,其实都没什么好特别拿出来说的,如果要说,每天都能找出几封来和栓儿感慨。徐循对此事特别上心,乃是因为现在国朝在大同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和鞑靼接壤的边线要是再起风波,感觉麻烦会更大。

    虽 也看过不少书,但她不是引经据典的那种人——就说个朴素的道理,幼时在南京汤山外婆家时,外婆家的村子和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