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偿你的地方了,这恩情,要报答的机会也不多……”
“娘娘要这样说,奴婢以后还不敢登门了。”柳知恩便板起脸来,“奴婢服侍过娘娘,便一辈子都是娘娘的下人,难道如今有了些权柄,娘娘还不许我进门了,怕我小人得志、富贵骄人不成?”
徐循不由失笑,“你——富贵骄人?你是这样的人吗?”
柳知恩也微微一笑,“这可难说的,也许娘娘就是这样想我的呢?”
两 人相视一笑,多年不见的生疏,复杂前情带来的尴尬,似乎都随着这一笑,这一个笑话,渐渐地消散了开来。柳知恩往左右一看,便略微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奴 婢今次进宫来请安,其实,亦是带着疑问来的——您也知道,奴婢离宫多年,昔年的同僚,如今不是高升,就是去了外地,在宫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脉了。”
柳知恩其人,必定不会小题大做、无的放矢,他说是有疑问,这必定就是真的疑问,徐循不禁跟着他的说话点了点头,早已经听得入神了。“不错,在这宫里,你已没有多少熟人了。——可是东厂的眼线,也有些不敷使用了?”
“那倒不是……”柳知恩又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不知娘娘对王振此人,又知道多少?”
☆、第255章 篡权
徐循这些年来,也曾陆续听说过王振的名字,昔年他还求人情托到自己这里来,为的是什么事,她都有点忘记了。不过依稀倒是还留下了印象,记得此人为 人不错,连孙嬷嬷对他印象都挺好。听闻柳知恩这一问,便道,“还算是有几分本事吧,他进宫曲折,先是来做教席的,教宫人认字读书,后来没差事了,便跟在章 皇帝身边,不多久就去了尚宝监,后来又从尚宝监去了栓儿身边。”
想到柳知恩去京日久,未必了解宫里的情况,她便多说了几句。“你 不知道,原来栓儿身边,是没有大伴的。衣食起居都是罗嫔打理,后来年纪渐渐大了,难免要出入宫廷,也不知怎么,便定了是王振过去。现在他倒是也水涨船高 了,得了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虚衔,不过,平日像是并不太管事,有做些差事,也都是殷勤小心,在宫里名声还挺好的呢。”
柳知恩点了点头,面露沉思之色。徐循瞧了他几眼,心里也知道不对了:虽说多年不见,但柳知恩的能力和性格,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人也不是一惊一乍之辈,若是王振没有什么不对,柳知恩是不会贸然问起他的。
这个人做事,最是讲究分寸。若自己不问,只怕他未必会往下说,毕竟,现在身份与从前不同,可能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的态度——管他王振到底怎么样,反正也亏待不到徐循身上,不想管闲事,也在情理之中。
若徐循未曾参与到皇位继承中去,现在她还真未必有这份闲心,但不论如何,栓儿能登基,这里头总是有她一点力量,她也就多了几分在乎。“怎么,王振此人,难道竟是心怀叵测?”
柳知恩居然没有否认她的话,这让徐循心里先就是一沉,她坐直了身子,听他慢慢地叙说。“许是年少好弄,不愿上课,小皇爷见到奴婢时……”
皇 帝的功课不理想,徐循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两宫达成共识,一致要求大臣们从严教导,免得耽误了栓儿的功课。为了逃避考试,做点恶作剧,对一般小孩子来说也不 算是什么大事,她一时有些纳闷:难道柳知恩对大伴的要求这么高,不但要陪着栓儿,而且还要劝谏着他往正路上走,不能调皮?
还未问出口时,柳知恩又款款道,“小孩子年少,闹些鬼也不算什么。奴婢被拉来做个幌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此小事,想来刘学士也不至于上弹章。”
就算是上弹章,又有什么大不了?东厂厂公哪有不招文臣讨厌的,只怕是圣人转世都做不到,这种小事,根本弹不倒柳知恩的。徐循嗯了一声,“那此事是因为——”
“可虑者,乃是奴婢以为,此事也许是王振一手安排,为的是向奴婢示好。”柳知恩抛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爆竹。
“这——”徐循有点跟不上了。“可有凭据?”
“并 无。”柳知恩平静地道,“不过,想来考试时常有,陛下也时常犯愁考不过,逃避考试的办法,更是车载斗量。就算陛下年小,尚且一时还想不到,难道王振就只能 想到这一个办法么?奴婢事后也打听过,陛下很少有缺勤、拖着不上课的事情。此事就发生在奴婢请见的当天,着实有几分可疑。奴婢以为,王振这是在给奴婢牵线 搭桥,使得奴婢能讨好陛下,和陛下拉上一点交情。”
一起干坏事,很多时候是拉近矫交情的一*宝,虽然被圣人斥为臭味相投,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徐循被柳知恩这层层分析,分析得有些认真了。“不错,你是东厂厂公,可说是内宦的第二号人物了。他若能结好了你,同你里应外合,互通消息……”
这 里头的好处,可就是数之不尽了。用屁股随便想想也知道,王振在御前,是皇帝大伴,深得信任,可以说是掌握了圣意,柳知恩在宫外打听消息,可以说是掌握了圣 听。这两人要是狼狈为奸,组成紧密联盟,要操纵皇帝岂非轻而易举?当然,这也是因为皇帝现在还小,不过,正是因为存在着这样的危险,昔年文皇帝、章皇帝春 秋正盛的时候,东厂厂公,也都不会轻易地和皇帝身边的近人拉帮结派。
有没有野心,根本是瞒不过人的,王振只是一个举动,便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气,绝不在小。既然如此,眼下的低调、谦和、好人缘,便不是人品的证明,反而恰恰印证了他的深沉和危险……
徐循倒吸了一口凉气,悚然道,“若是如此,那……栓儿岂非如他手中傀儡一般,任其揉圆搓扁了?”
只 看王振能以种种手段,操纵着皇帝留柳知恩长谈,甚至又是巧妙地操纵着皇帝对柳知恩的观感,让其对他留下好印象,更是明目张胆地以此对柳知恩市恩,便可知 道,他有十足的自信,可以保持对皇帝的影响力,甚至是有点对柳知恩示威的意思了:这孩子,我让他留你,他就留你,我让你说什么,你说了什么,便能讨好到 他。若我要让他猜忌你、讨厌你呢……
权宦、佞臣之所以惹人憎恶,便是因为如此。徐循虽然几乎没见过王振几面,现在却已有几分不喜欢他了。她道,“方才说的事,你能肯定他的用意么?”
“奴婢十拿九稳。”柳知恩回答得也很稳。
“可有凭据?”徐循不禁叮着问了一句。
“未曾。”柳知恩顿了顿,解释道,“只凭眉眼,只可意会,但却又是确凿无疑。”
这 种情况,徐循也能理解,毕竟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