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先生们的褒奖。
并 非他天资愚笨,实在是课程不少,远超出小皇帝的精力,这一点,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有些学问,感觉多学学、多钻研钻研,便能了然于胸了。可想要在十年内 执政,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从先生到祖母、母亲,他们都在不断地拿他和先帝做比较,都希望他能和爹一样,颖悟聪慧,一日千里地学懂史、书、礼、兵,搞懂国朝 两京十三使司、百四十府、百九十州甚至是治下一千多个县的基本情况,除此以外,还有近千卫所的历史、职权、人事、局面,也都等着他去钻研。——而这,还只 是治国的基本功夫而已,按照祖母的说法,“先生们毕竟还是官,是官就惯会欺上瞒下,要治国,不但要懂得国是什么,还要懂得治是什么,这方面的功夫,也不能 落下了。先生们教的要学,也还有很多学问,是先生们教不了的。”
‘治’上的私人功课,祖母还没给他安排,想必到时候又要挤压他本 也不多的休息时间了。如今他的课程已经是拥挤不堪,毕竟身为士子,学懂四书五经,熟读经史,会做文章,就可以试着应考了,就算要考出头,他需要一些应试范 围以外的积累,可这毕竟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学不学完全看个人。可身为帝王,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十年内,起码殿试中,贡士们做 得那些花团锦簇的文章,他要能看懂吧?再进一步,殿试的题目也要他来出的。这出题考别人,自己也要有不错的经义水平吧?这是文事之一,武事中,边疆现在的 局势,要清楚吧,武将奏折里写的当地地理,要弄明白,熟知在心中,可从消息中分辨出局势的好坏,将领的功过吧?还有奏折里写到的某大州、大府出了什么事, 譬如饥荒减收为往日几成,到底要不要紧,会否激起民乱,这都要从当地的民风,周围的环境以及本地粮食产量中下功夫。虽然国朝和前朝不同,有厂卫为消息臂 助,内阁为参谋臂助,司礼监为细务臂助,可这三大臂助也都是人在做,他身为皇帝,对局势心中无数,先不说是否会容易受人摆布的问题,只说这几家之间要是打 架了,给的消息、意见都是自相矛盾的,那他到底该听谁好呢?自己不懂行,是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去处理的。这和考试还不一样,考试的时候,答错了不要紧,所谓 信口雌黄,拿雌黄涂掉重写就是了,可治国却并非如此,没有可能朝令夕改的,君王的每个决定,都必须是深思熟虑、富含睿智。
在过去 的一年里,皇帝除了基础的四书五经以外,大致上就是以实践为导师,极为深刻地学懂了这个道理。若他真只是个任事不懂的顽劣孩童,现在也就没有这些个烦恼 了,功课跟不上,减么,早朝不愿起,不去么。正因为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才越发忧虑畏惧,不知自己该如何去承担这样的一副重担……越是忙碌,他的睡眠便越 成了问题,尤其是第二日有考试时,往往夜里便经常失眠,明知睡不好,第二日更越发考不好了,却也不愿去睡——皇帝多少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要学的那些 东西,他目前是一样也不会,更不觉得自己能学懂,那一个小小的考试,又有什么要紧呢?
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子,他心不在焉地猜测着时辰,今日有雨,雨声多少遮掩了长街上来回摇铃报时的‘天下太平’声,也许已经快三更,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又要起来去上那该死的早朝了。
不 知是第几次,他暗暗地埋怨起了祖母——虽说,政事多数都交给了三位杨先生,但也有一些国家大事,是上报给仁寿宫审议的,司礼监现在也并非围绕着他办公,圣 旨、诏令用印时,都是去东宫内寻司礼监的几大太监,若有大事,更是请准了太皇太后才能用上天子玺印。他这个皇帝,只有个名头,实则什么权力都无,只是每天 上常朝的傀儡而已。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无权而抱怨,恰恰相反,他是在埋怨祖母为什么不拿走自己上常朝的权力:虽然自知这想法似乎也 有些不切实际,但小皇帝总是不禁在遐想,如果祖母临朝称制、垂帘听政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不必每天都这么早起,去出席那没有任何作用的常朝了?可以更多些时 间来睡一会儿——甚至是多些时间来读书写字,那也是好的。
所谓的临朝称制,便是太皇太后正式成为所有政务的终端,司礼监将名正言 顺地为她服务,每日早朝,在御座后垂帘设座,由宦官传话与百官问答议政,太皇太后也将成为奏章上奏报的对象,政令上用的亦是太皇太后的玺印,这一制度将持 续到她老人家去世,或者是愿意放权为止。如果她去世时,皇帝年纪还小,那么便由太后继续摄政,一般来说,皇帝二十岁左右,行过冠礼、婚礼,也经过多年完善 的天子教育以后,便可以撤帘归政,让老人家颐养天年去了。一般临朝称制,又顺利撤帘归政的后妃,都将受到前朝后宫一致的尊敬和美誉,天子本人也应格外孝敬 顺从,皇帝非常理解这是为什么——能处理好那些繁杂政事的每个人,在他看来都非常值得钦佩。
即位之后,由于学业繁忙,一举一动自 然都受到限制,凡是给长辈行礼问好,都是有时间规定的,每三日往两宫问安一次,平时偶然有了闲暇,才能到两宫去消磨、休闲个整半天。平时问安,自然按部就 班,两宫都去,可若有了空闲,他如今却更常往仁寿宫去,便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他在坤宁宫中长大,和娘自然要亲近一些,但比起毫无亲政经验的娘,在老 娘娘身边多耳濡目染一些学问,多学一些做派,也是好的。尽管他始终都有几分畏惧祖母,但如今,这畏惧中,却少不得也掺杂了几分钦佩与尊敬。
如 果祖母能垂帘听政就好了……唉……小皇帝叹息着又翻了个身,现在想到祖母,非但不能让他放松,反而更是加重了他的压力。明日若是考校不合格,想必,下回去 仁寿宫时,又要听祖母的数落了,若是老人家啰嗦点,去过清宁宫后,可能都没时间去清安宫,上回和弟弟约好了一道踢球,也不知何时才能践诺。
想 到清安宫中的弟弟,他心中又飘过了一丝隐约的羡妒:虽然弟弟只是个藩王,长大了就要去封地就藩,从此离开熟悉的宫城,再难回来。虽然,弟弟也一样要上课, 而且功课未必比他的少——他的先生们,也都是翰林院的学士,也都很凶,而且徐娘娘还为他安排了凶神恶煞的韩女史做先生,就算他的课程比自己松,但回到清安 宫,还有女先生在等着,也是一样是要从早学到晚。
虽然,弟弟连自己的身世似乎都知道得不清楚,从生下来到现在,都一直养在徐娘娘跟前,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