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她来做主是应该的,可是她皇贵妃,她就没有这个身份来代太后、皇后决定,大臣是否应 该进干清宫侍疾,这就是不容混淆的嫡庶规矩。不论在日常生活中,这个皇后过得有多么不如意,而宠妃又有多嚣张,在这样的场合,大臣眼里只会有这个礼法正统 立下的皇后!
但……理是这个理,不代表发话大人的态度就一定要这么不善啊。徐循都快郁闷完了:大家都挤在皇帝跟前,她和王瑾说话 的时候又没有把声音压低太多,她不信这三人连一句话都听不到。她又没有做主答应或者回绝,就是拖半天而已,他连这都接受不了,啥意思啊?难道连这点决定权 都不给后宫了,如果不是硬逼着进去叫醒太后,就要先在这屋里等着,造成侍疾的既成事实?
这两个人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 风压倒东风,势的流转和对比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又非常重要。其实在后宫的生活,就完全体现了这一点,胡氏、孙氏,又或者连太后也算在内,她们要掌握的无 非就是这股大势而已,现在这些个人矛盾都可以被放在脑后了,徐循觉得自己就代表了后宫的脸面——而虽然她之前根本没有斗争的心思和意思,但在斗争意识如此 强烈,抢占高点的心思如此明确的老大人刺激之下,无名火也不由得一腾就烧了三尺高。
“说话的是西杨大人吗?”她发话了,直接从屏风后问王瑾。
王瑾好像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木然地答道,“回娘娘话,是工部尚书杨勉仁大人发言。”
“哦,原来是东杨大人……”徐循顿了顿,又和声说,“东杨大人声音能小点吗?大哥正熟睡呢,可不能惊扰了。”
就两句话,东杨大人刚凝聚起来的气势顿时就是一挫:虽然没有内阁首辅这个明确的职位,但西杨大人不论是名望、权柄、资历,都是三杨中最深厚的一位。在这样的场合也可以视作文臣领袖,徐循第一句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这么叨逼叨,还以为你是老大呢。
至 于第二句话就不必多说了,皇帝在睡觉,你大声吵吵是什么意思?心里还有没有恭敬和孝顺了?这两句话说出来,东杨大人的身躯都要矮了一节,徐循透过屏风,隐 约见他有说话的意思,便故技重施,抢先道,“妾本在屋内照看大哥,知道三位大人来了,也意欲回避,奈何大人们来得太急了,只好暂避于屏风后,若三位大人觉 得妾说得不算,不如到外间稍候片刻,妾这便打发人往坤宁宫问姐姐,看姐姐如何言说。只老娘娘哀痛着急,刚才险些闭过气去,医嘱服药沉睡养神,长辈身子为 重,若非皇后娘娘有命,却不能容人打扰。杨大人觉得如何?”
她把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态度也很坦然——她本来也没有压制皇后的意思,要不是王瑾来找,早都走远了——这一番说辞,没有什么能挑剔的地方。东杨大人并没有做声,反而是西杨大人道,“谨遵娘娘懿旨。”
说着,又领着两个同僚要给她补行礼,徐循道,“老大人不必如此,你年届古稀,免礼吧。”
西杨大人今年的确六十九岁了,不过东杨和南杨大人都比他小了五六岁,并没有特殊待遇,只好扎扎实实地对徐循下拜行礼,正磕着头时,里间忽然有人出来道,“老娘娘叫问,外头何事吵闹?”
徐 循冲王瑾挥了挥手,王瑾拔脚便随那人从里门,几位大人行过礼也没动弹,一个个都等着里头的消息,徐循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暗叹,她也管过几年事,如何不知道 这是她镇不住场子的缘故?若是皇帝下令,只怕他们早都飞出屋内了,哪怕一会儿还被叫进来呢,现在让你出去,你就该出去等着,又哪有把上峰的话当耳旁风的道 理?
好在王瑾不一会也回了屋子,肃然道,“老娘娘召皇贵妃娘娘相见。”
徐循立刻拔脚也跟进了里间——也 不是干清宫就和地主大院般,就一个里外套间了,实在是坏消息来得太突然,太后根本就是在这间房晕的,仓促间也不好搬到别处去,干脆就在里头穿堂过去一个套 间里休养了,干清宫占地不小,里头结构复杂,不是常去的人是很有可能摸不清东南西北的。太后也肯定不是被吵醒的,应该是喝完药,药效发散,睡了一会也就醒 来了。这会儿她心里都是事,哪可能睡得熟?
要不是她这一睡,徐循还不至于被卷进来受这无谓的气,她一边走一边也觉得不容易:这都 七十岁的人了,脑子还转得那么快,就三个人活脱脱已经是一出戏了。东杨那么积极跳出来干嘛,博名呀,他虽然差西杨不少,但又高过南杨许多,当二把手的人都 想往上爬,现在他正是需要积攒名望、功勋的时候,若是在这皇帝病危的关键时刻能压住后宫,一手把持帝位传承什么的,重要性肯定上升。西杨不说话,也不代表 他秉性敦厚,在这种时候,文臣肯定都恨不得把妃嫔、内侍全拨开,就他们自己看在御榻边上,东杨出头,他不可能反对,一旦反对,那就要被自己人骂了……
就这,还是三个人立场相对一致,后宫也已经根本没有人干涉朝政,她这个所谓的宠妃完全不懂这个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了,如果换做是前朝,还有个把武、吕之流蛰伏后宫,这情况还不知能有多乱呢。徐循都没法想象,平时皇帝是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的——
想到这里,她心不由一抽,空荡荡的失落感更为严重,徐循摇了摇头,让自己别想太多,进了太后所在的里间,也没行礼,而是上前关切道,“老娘娘,您身子可撑得住?”
“我不出去。”太后可能看出她误会了,摆了摆手,先说了一句,“王瑾把刚才的事都和我说了……”
她 面上浮现出薄薄的怒意,“内阁也太盛气凌人了些,我若此时出去,岂不如被他们呼来喝去的猪狗一般?你刚才答对得很好,在皇后回来之前,你别走了,外头的 事,由你做主——出去的时候硬一点儿,让他们先滚回去办公,皇帝发疟疾而已,过几日自然康复了,若有不测,也会叫他们的,谁还耽误得了他们的热闹看?”
太 后毕竟是太后,比徐循多活了多少岁?徐循能感觉到的压制,她看得只有更清楚,此时又焉能不怒?在这样的事上,徐循和她的立场完全一致,她自知自己也不过是 个传声筒,在此事上没有置喙余地,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又返身出去,把太后的意思转达了一遍,“……恶疟毕竟也是疟疾,不在这一两日,三位大人先回去办 差便是,若是大哥醒来有召,自当再派人传讯。”
东杨大人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