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不免有几分踌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皇后见她不语,便又打起精神道,“这对你也不是全无好处,别的也不多说了,你若真装病,老娘娘如何看不出来?势必要得罪她。”
她 嘿地一声冷笑,略带讥诮地道,“昔年她如何待我,如今又是如何,你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来,在她看,待你无论如何也不差,你要削用度,她无所谓,丢个小脸 换你的贤名,也是极划算的买卖,这缘故你自己知道,我也不多说了。可你要不顺着她的意继续管宫……嘿嘿,我看日后她恨你,不会比恨我还少。”
说 真的,徐循还真未必在乎太后是恨还是爱她,但她毕竟想要的是清静,而非成日应付清宁宫的揉搓。太后揉搓皇后都是如此轻而易举,要揉搓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 事?只是她能靠皇帝护着而已,不过她想的是把装病的事做严密点,太后也未必会发现其中的蹊跷。现在皇后这一说,她不免皱眉不快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为你指出一种风险罢了,”皇后不在意地道,“威胁你,我哪有这个心力。现在我的话能否传出这间屋子,还不好说呢。”
她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苦涩,“就连周嬷嬷都念起了你的好话……嘿,她瞒着我不想让我看出来,可我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徐循听着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抢了皇后的人一般,她道,“你多心了,底下人念我的好,不过是因为平时日子实在太苦。你若羡慕我,等日后你掌宫了,再施些德政,难道她们还能不拥护你?”
皇后捉住了她的话缝,“可我不还得将养好一阵子吗,你若撒手,谁知道接手的会怎么管?现在我都明说,不介意老娘娘捧你压我了,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徐循本就疲惫,又被皇后步步紧逼,不得已吐露了很重要的一个理由,甚而有点耍无赖、发娇嗔的味道。“千头万绪那么多琐事,累死人了!我压根就不想管啊。”
皇 后猛然一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唇角抽动,好像要笑,但到底还是忍下了,只是声音有丝古怪,“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劝我要做个好人,多待宫娥宦者们好 些,我料你心底必定也是有些想法的,你又有这个本事,连年都能管下来,还有什么不能管的?你还有老娘娘捧着,天时地利人和全备齐了,你就为自己累心而不想 管,说得过去吗?”
徐循这回,是真的完全被逼到了死角,她默然片刻,再做垂死挣扎,“可、可我都和大哥说过了……”
皇后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她很有几分胜利地望着徐循,得意地道,“今早大哥来看我时,我已和他提起此事——大哥自然非常高兴,言说只要你能点头,他自然是再乐见其成不过的了。”
废话,妻妾之间若能握手言和、关系回春,他这个做丈夫的,还能不乐见其成吗?
徐循翻了个白眼,还想再挣扎挣扎,但却找不到任何话语,纠结了半天,只能吐了口气,愤愤地道,“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说任何真心话了!”
若非她一番诚心劝诫,让皇后看懂了她的心态,只怕她还未必会有此决定,这一点,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皇后唇边逸出一丝笑意,她自若地道,“哎,这是好事嘛,你这个好人又可以做好事——应该高兴才对呀。”
徐循对着她的笑脸,竟无语凝咽。
☆、第211章 德政
皇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又得了皇帝的支持,徐循就是真的想躲懒,只怕也要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皇后拿住了理儿,把话给说透了,她也不能不承认, 若有心让宫里的都人、宦官日子过得好些,那肯定还是得她来管宫才好,在她有机会接过大权的时候却因为想躲懒而不接,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埋怨宫里待宫女们太 苛刻了?
好在过了年,宫务一下就轻松了不少,毕竟六局一司也不是吃干饭的,大部分日常事务,女官都能处理掉,徐循这里只起个监督 的作用。——腊月前那忙忙活活的一个月,也不无下马威的意思,若是徐循没能力管宫,估计那一个月就得被称量出来,现在她不但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有本事,而且 和两宫关系都十分密切,竟难得的是在太后和皇后之间两面逢源……这宫里,难道还有人敢给她下套子么?自然是可着劲儿在徐循跟前卖好逞能,唯恐自己做得不够 到位,被贵妃娘娘揪扯出来了——她可是连太后的面子都敢驳的人。
既然在接下来的一年内都得管家,徐循也就相应地调整了自己的作息 时间,把每天早上请安后的一个时辰,拿来做议事之用,若无急务,一切事情由六局一司自行运转,每日早晨这个时辰来做简报。余下她若有事,那再遣人去唤几个 尚宫过来,当然还有二十四衙门的几个管事少监,偶然也要被请来到永安宫问对的——虽说徐循是贵妃,但二十四衙门根本并非后宫所用,除了直殿监这样的弱势衙 门以外,其中司礼监太监、御马监太监等等,在宫里的地位,不会弱于一般妃嫔多少,徐循若要让他们过来,少不得也要说一声请。
既然 立心要好生管家了,以前不去深究的问题便渐渐浮现了上来,让人无法忽视。——虽说太祖高皇帝在时,明确地规定了后宫由六局一司掌管,宦者不过‘来往传讯、 粗使杂役’之用,不论宫内还是宫外,都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但现在情况明显不是如此,那条‘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牌子,基本上也就是挂得好看了, 打从文皇帝时候起,司礼监里就充斥了知书达理的人才,现在更是有了内书堂,原来不能识字的宦官,如今是有朝廷大学士当老师的。而这就带来了一个必然的结 果:女官没落,宦官崛起。
徐循对这点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就算是都用宦官来管事,对她来说也并无不可,毕竟女官实在是很难找到合适 的充任人选。一般都是在身家清白、知书达理的人家里,寻找二十岁以上容貌平常,深通文墨的女德表率来充任,也就是说,除了基本的会读书写字以外这一点以 外,德言容功,还要有一项足以充当妃嫔们的表率,而且又要容貌平常,还无家累可以进宫——基本上就是寡妇的意思了。符合这么多条件的女官到哪里去找?再说 宫禁森严,一旦进宫,几乎再无和家人相聚的机会,所谓放归,虽然宫规里有记载,但徐循反正是从来没见人有过这个体面,唯一的实惠,也就是进去以后若有品 级,那家人名下的土地,是不用纳税的。
若是易地而处,应该有很大一部分人宁愿改嫁,也不愿意进宫的,这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