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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一眼,忽然又改了主意,他笑了笑,“你也不必急着回去了,让几个人抬你慢慢走吧。传信的事自有人做,你就等着按时回去查看一下刘思清的进度……这几日赶路,累得脸上纹路都深了几分。再这么快马回去,我怕金英你撑不住。”

    身受皇恩,金英感动得泪流满面,呜咽道,“皇爷何出此言,奴婢为皇爷,就肝脑涂地都是荣幸,奔波几日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不免哈哈一笑,手上用力又拍了金英肩膀几下,方才道,“你下去吧,一会儿自然有手谕、令牌给你。好生歇一日,明日再上路好了。”

    言罢,又勉励了几句,金英呜咽着连磕了几个响头,膝行都要退出屋子了,皇帝又道,“你回来。”

    金英那个无奈啊,只好又磨着膝盖膝行回去,皇帝沉吟了一会,方才低声道,“告诉刘思清……多查查胡家!”

    来了!终于来了!

    金英丝毫不曾讶异,只在心中狂叫,面上却是一片肃然,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方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弯腰退出了屋子——膝盖太痛,实在是磨不动了。

    应酬性泪水干得是快一些,刚才在屋里还是泪珠乱滚,不一会儿,面上就只留了泪痕。金英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沉思,寻思了半日,方才有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低低地叹了口气。

    “命啊……”

    老太监低沉而苍老的感慨,仿佛带了绝大的重量,直落入地,在地上滚了一滚,便被边塞的大风,刮入了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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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远在边塞的皇帝都收到了罗家人的消息,后宫同长安右门不过是一两里的路程,有什么消息传不出来?徐循的永安宫是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王瑾、小宦官忠儿,还有素来和赵嬷嬷亲善的尚寝局女史,都是给永安宫带来了不同版本的故事。

    但和别人家的热闹比起来,几位嬷嬷更关注的那还是文华殿案上的那张奏折——王瑾这一阵子在司礼监坐镇,忙得是j□j无术,他知道底细,自忖不是大事,也就没有指派徒弟给永安宫送信,而是在‘夫妻’相聚的时候,把于廷益的那封奏折,告诉给了自己的菜户。

    “这于大人和您连面都没有见过……”大家当然都对于廷益死咬不放的做法十分愤慨,“再说,开青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几年前啊。”徐循刚发现的时候哭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倒是淡定得很。“毕竟不体面,也怨不得别人说。倒是这横行乡里、建筑违制的事,我是未曾听说,若是真的,也要感谢于大人为我点出了族人不服管教的事实么。”

    “话虽如此。”钱嬷嬷忧心的是另外一点,“但于大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上折子?只怕……是朝中有人诚心要和您做对。”

    “做对就做对吧。”徐循依然不为所动,“他爱做就做好了,难道还能做到永安宫来把我给杀了?”

    言罢一挥手,“此事不必多问、多操心,自管自过活便是。大哥心里自有分寸在,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自己该做的做到位了,别人怎么为难,那是他们的事。”

    当主子的这么有底气,做下人的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做下人的多为主子考虑、紧张,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钱嬷嬷见皇庄妃神色淡然,也就跟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并不再忧心朝中那虚无缥缈的对手,而是说道,“娘娘一向勤于约束族人,这个奴婢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如今既然有了这一封折子,是否该令人回南京查看一番?”

    她立刻就想到了在南京司礼监的柳知恩,“说起来,那——”

    话刚出口,赵嬷嬷便是脸色微微一变,冲钱嬷嬷使了个眼色,钱嬷嬷打了个磕巴,但话已出口,只好顺着往下道,“那柳知恩不就在南京司礼监吗……”

    皇庄妃娘娘摆了摆手,“一切等大哥回来再说吧,不然,岂不是限王瑾于被动了?再说……”

    她忽然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柳知恩为永安宫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们这里再行要求,未免不知好歹。”

    这有什么不知好歹的,柳知恩在南京司礼监,虽也是个好地方,但那是养老的地儿,说是迁都、迁都,说了三年也没见有动静,摆明了是不想回迁。他今年三十岁多一点,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会甘于在南京司礼监养老?皇庄妃有事打发他,那是他的福分,效忠也是他的本分……

    钱嬷嬷有丝不解,但当然也没有顶嘴,一行人遂结束这个话题,开始八卦最近很红火的‘罗氏喊冤’事件。

    说来,其实事实也是分外简单,王瑾那边给出的消息是最为平铺直叙,应该也是最为靠近真相的——反正就是一家四口人,一对老夫妇,一对年轻夫妇,过来敲了登闻鼓。口称自己是宫女罗氏的父母兄嫂,罗氏入宫多年,一直在孙贵妃娘娘身边服侍,甚至还为娘娘生了如今的皇太子。可罗氏本人,在皇太子落地以后,只给家里送来一些金银,又说明了原委,便是再没了音信,一家人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女儿,也希望能让皇太子明白自己的出身。

    然后,他们就被接到锦衣卫的卫所里去看管居住了。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敢轻举妄动,听说是邀请司礼监、东厂甚至是都察院都派人进驻,不是说让他们和罗氏一家人接触,而是害怕这家人在锦衣卫的看管下出了什么事,皇帝要问起来,锦衣卫说不清。

    “听说,是襄王下令,让锦衣卫容留这家人的。”孙嬷嬷一边绣花一边说道,“要不然,锦衣卫衙门也不会接这个烫手的炭团儿。”

    “我说呢……”徐循这才稍微释疑,“这都察院怎么和锦衣卫搅到一块去了……确定这罗氏一家人,真是罗嫔的亲人吗?”

    “这就不知道了。”赵嬷嬷也有一些信息,“反正罗嫔一直都不在人前露脸的,现在出了这事,更是不露面了。就是要问也没人问去,不过,按常理来说,孙娘娘那边,如果都肯放罗贵人回家送金银了,一般也会派个人去,把罗贵人的家人接走照料吧。甚至说,在罗贵人还怀着孩子的时候,就该这么做了。”

    连几个嬷嬷的家人,现在都在徐家的照应中呢,孙贵妃不至于这点智商没有,徐循嗯了一声,见都是亲信,便笑道,“我看,此事怕和清宁宫脱不得关系。”

    几个嬷嬷心里,怕也不是没有疑过太后,倒是钱嬷嬷还有点别的想法。“清宁宫现在住着两位主子了,不知娘娘说的是哪一位?”

    “这我也不清楚了。”徐循摇了摇头。“一定要说……我会说是胡姐姐,这一招虽然狠,但也因为太狠,不像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是狠呢,一夜之间,坊间戏班全唱上《狸猫换太子》了。”赵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