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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她怀抱的也是如此一种最典型的宫人心态。

    她不禁摸了摸脸颊,哑然失笑:原来刚才她脸上的表情有这么肃穆?肃穆到赵嬷嬷甚至以为她是想到了南内的日子?

    “我是想到了曹宝林和吴婕妤。”她把话题接续了下去,“很久没见,忽然再看到她们俩,就觉出差别了。才过了三个月,怎么感觉就像是过去了三年一样……才几岁啊,都让我觉得她们有点老了。”

    赵嬷嬷笑了,“这两位在您跟前,可是尴尬了——前段时间,没少去长宁宫那里请安。现在您又回了永安宫……可不是小心翼翼的,在您跟前要能活泛起来,那才怪了。”

    是这个理儿,但徐循却觉得,这两位宫人有如此的变化,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

    曹宝林和吴婕妤自从入宫以来,因为个人资质所限,就从来都没有怎么受宠过。除了皇帝发疯地想要子嗣的那段时间以外,一个月往往都轮不到一个晚上侍寝。

    而像她们这种没有宠爱的妃嫔,宫里的日子,对她们来说是非常漫长、非常无聊的。徐循以前还在做太孙婕妤的时候,总觉得皇宫里的妃嫔们,看来气色都不错,即使是不受宠,日子也不难熬。现在她才知道,在这物质极度丰沛的宫里,饿,确实是饿不死的,折磨人的是另一种东西。

    以她当时刚脱贫致富的心态来看,她们的生活的确很值得羡慕,吴婕妤和曹宝林当然也不可能饿死、冻死,她们在生活上会受到很好的照顾,不论是谁当权,起码的工作都要做到位。

    然而,丰沛的物质无法改变的是她们的卑微……她们不受宠,也没有受宠的可能,皇帝的眼睛可能会投注到将来选秀进宫的另一批秀女身上,也可能会在和他多年相伴的潜邸旧人身上流连不去,但他却不会注意这些既不新鲜,也不有趣的嫔妾。曹宝林和吴婕妤的事业已经完了,对整个宫廷来说,她们根本无足轻重,这宫里发生的所有故事,和她们都没有多少关联。不论她们是向着长宁宫也好,还是向着永安宫也好,得到的都不会多一分又或者少一分……即使多了那么一分,多了新鲜的绫罗绸缎,多了贵重的金银珠宝,她们又要穿戴给谁来看?

    徐循入过局,所以她想要出去,可这两个连入局资格都没有的小姑娘,才刚二十岁不到,一生已经看得到头。——活,和一头猪一样,好吃好睡,按部就班地活下去,一直活到皇帝去世的那一天,被牵到寿昌宫里,一根绳索勒死了陪葬。

    大部分没有宠爱也没有子嗣的妃嫔,也许多数都是这样的一种结局,曹宝林和吴婕妤正式入宫得晚,很可能还不知道殉葬的事。

    而徐循也不知道,是知道对她们更残忍,还是不知道对她们更残忍一些。

    但这些想法,赵嬷嬷是不会懂的,只有柳知恩能明白,只要一个眼神,徐循就能明白柳知恩的明白,如果他在这里,他会微微地,带着些怜悯气息地笑着,轻声说一句带有睿智气息,又有点逗乐的俏皮话。而他的眼睛则明明白白地诉说着他的明白:是的,曹宝林和吴婕妤,已经被这宫廷吞吃了下去,以一种很麻木、很隐蔽的方式,抽取了她们身上的活气儿,它又吞去了两个人的青春年华,吞去了两个人的青春活力。

    可柳知恩不在了,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吃人的宫廷,去南京司礼监过上了自己的好日子。南京城没有皇族居住,柳知恩也没有主子,每天在司礼监当差下值以后,也许他会回到自己在城里置办的府邸,也许他会回到三宝太监的宅邸里,也许,他的义父也会为他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做媳妇。徐循曾听人说过,民间有些女子,巴不得能攀上宫里出来的大太监,做他们的妾侍,享用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她也听过这样的故事,皇帝曾和她说起过几个镇守太监的作为:“天高皇帝远,自然就折腾起来了。打量我不知道呢……我懒得说罢了!”

    也许再过几年,他也收个义子,从此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不论如何,在南京,没有心意莫测的皇帝,没有暗潮汹涌的宫廷倾轧,没有这让人窒息的勾心斗角。在徐循的想象中,南京就是人间乐土,而柳知恩在那里过着的,正是一个宦官所能享用的最好生活。

    她应该为他高兴,她想,柳知恩真是太有本事了,就像是范蠡,功成身退,泛舟湖上……他对她的仁义,成全了他自己的命运。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知不觉间,她说出了口,在赵嬷嬷诧异的眼神中,她自言自语。“我应该为他高兴——我真为他高兴。”

    赵嬷嬷神色一黯,她的语气更加小心了,“娘娘是在说……柳爷?”

    “是啊。”徐循真正真心地笑了出来,她说。“我们两个人里,终于是出去了一个,我虽然很羡慕他……也有点舍不得,但也真心为他高兴。”

    ‘我们两个’……赵嬷嬷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她提心吊胆地环视了屋子一圈,还好,庄妃娘娘后头的两句话,说得情真意切,没有半点矫饰之处,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但赵嬷嬷也不敢继续讨论柳爷了,她恨不得假装柳爷从未存在过,又或者说,假装刚才那一会儿的庄妃娘娘从未存在过。

    “奴婢也为他高兴,”赵嬷嬷说,她赶快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推进。“不过,少了柳爷,永安宫的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眼下,永安宫面临的局势,确实也有点复杂。”

    还好,庄妃娘娘终于再没有出神了,她的表情不再那样变幻莫测、那样患得患失、那样……危险,她还是那个很实际,很灵醒,虽然善心,但却并不糊涂的庄妃娘娘。

    “你是说孙贵妃和小吴美人的事吧。”庄妃的语气很平淡,态度也很镇静。“昨儿回下房以后,没少打探消息吧?”

    永安宫正殿可不是住下人的地方,禁闭了三个月,一被放出来,所有被关的宫人当晚全都回下房去了——洗澡,洗衣这些琐细活计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过去三个月没听的八卦给补上。赵嬷嬷虽然一早就过来服侍,但昨晚可是没少听人说故事。

    “是,”她说,“长宁宫那里,距离遥远不说,现在那里的消息也传不出来。不过,小吴美人现在就住在花园子左边的昭阳殿里,距离咱们这儿不远,听说您出来以后,她打碎了一只茶杯……这是南医婆带的徒弟绿药亲自过来说的。”

    小吴美人闹了胎气不稳,然后就从永安宫搬走的事,知道的人不少。但具体缘由就没有传开,她到底是为什么搬走,宫里当然也有种种猜测。有一种说法就是孙贵妃不想永安宫里再出一个皇嗣,于是就把不情愿的小吴美人给撮弄走了。也有人说是小吴美人不想在倒霉的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