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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官监太监,她徐循呢?无品,说那什么点,若要较起真,她还得对着三宝太监行礼呢。“那时候我可吓蒙啦,要不是您一句指点,我可不要御前失仪了吗,那是大罪呢。您老一句话是发自善心,可对我就是指点的恩情了。”

    其实,虽说三宝太监威名赫赫,但那是在宫外了,他又不在内宫走动,就是和徐循认了干亲对她也没什么帮助的,徐循就是觉得,不论人家怀了什么心思,对她有帮助也是不争的事实,她得把自己意思摆到。

    “我没什么可以谢您的。”见三宝太监沉思不语,她又很诚恳地道,“只能给您道声新禧了,多谢您发了善心,指点了我,我在深宫给您念佛保平安呢。”

    正月三十日,是钦命第六次下西洋的大好日子,次次出洋都是有风险的,这声祝福算是很合时的。一直沉思不语的老太监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打量了徐循几眼,道,“姑娘真是个实诚人。咱家在内帷服侍了四十年,见的人多了去了,和姑娘这样实诚的那还真是少有。”

    三宝太监一生传奇始于战场,但实际上在打仗之前,他已经是燕王身边最为信用的内侍了,在下西洋之前,便是皇爷的得力助手,把持内宫大权不知多少年了。他这句夸奖,夸奖得徐循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她羞红了脸冲三宝太监微微一笑,想走,又有点舍不得——眼前站着的,可是五次下过西洋,又都平安返回,见多识广的传奇人物。小徐婕妤多少也有点见到名人的羞怯和兴奋,虽说场合上不大合适,也怕打扰了老太监,但她是很想听些西洋故事的。

    两个人虽然目光相对,但却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点微妙。三宝太监的眼神在徐循脸上巡梭了片刻——他是什么人物?走过万里,见过万人,这一生的经历,堪比别人的十辈子了。只是捞了一眼,便把徐循的心思给尽收眼底了。

    越是经过风雨,越是惜花人,三宝太监也不由得被这小娃娃勾动了一丝怜爱,他禁不住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姑娘,实诚人在内帷,总是磕磕绊绊的,受人欺负。最近,这宫里是暗潮汹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事,我劝你,还是躲在太孙宫里吧,学你的那个孙姐姐,没事啊,少到内宫走动!”

    这已经是第二个对她这么说话的人了,嬷嬷们说得很含糊,而且是从自己的直觉出发的。三宝太监这话,指向性非常明显,暗示性也很强。几乎就是明摆着在告诉徐循内廷要出事,徐循不禁一阵愕然,今晚第无数次地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团迷雾之中。但三宝太监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了,她望着他认真严肃的神色,原本要出口的问题也就化作了无形。

    徐循又给他福了福身,认真地谢道,“又要多谢您的指点之情了——”

    这个夜晚,真是过得跌宕起伏。徐循也基本上是一夜无眠,拜完年吃过元宵和饺子以后,再回太孙宫歇一个时辰,就又起来往内宫赶,去参加新年大朝贺。

    新年大朝贺今年的规模也很巨大,所有跟随搬迁到北京的官员夫人都有份参加,为的就是一个迁都的气势。坤宁宫正殿大门全部洞开,宝座上方悬挂了仁孝皇后的一张喜容,昭显了其内宫女主人至高无上的地位——虽然去世已经十多年了,但很显然,皇爷是打算把这个传统贯穿到他撒手为止。

    内眷由张贵妃领班,外命妇由英国公张夫人领衔,众人拜过之后,又去朝贺张贵妃,然后是太子妃。总算今年太孙妃没来,可以不必朝贺。这一连串的礼行下来,再加上昨晚没睡好,任谁都有脱层皮之感。徐循回了宜春宫以后,和几个嬷嬷关着门商议了一下,先是顺理成章地到头睡到了大年初二早上,紧接着,她很自然地“病”了。

    新年这几天,太孙、太子和皇上都是很忙碌的,每年初一到元宵,他们都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说大宴群臣啊、参拜太庙之类的,全是礼部给安排好的,今年因为迁都,所以事情就格外地多。太孙等到大年初三才进来看徐循,他怜爱地摸了摸徐循的脑门——挺热,便道,“可怜见的,我们小循被阿翁都给吓病了。”

    本身室内因为有地龙的关系,就很暖了,徐循躺在炕上呢,更别提有多热。再加上她还没事就拿热手巾敷脑门……这不发热都难啊。徐循还没撒娇呢,太孙就说,“现在给你看病的是司药南氏?虽说她技艺精湛,但到底比不上御医——”

    徐循一下就吓得坐起来了,“可不敢劳动御医呢!”

    太孙是何等人物?见徐循反应,如何不知原委?他却也没有生气,只是叹笑道,“怎么,脾气这么大?除夕夜皇爷虽然把你吓得够呛,但也不是没给你好处嘛!”

    徐循嗫嚅着说,“我不是闹脾气……就是怕见人,这一阵子出去,肯定被人当热闹看了。”

    这倒是真的,徐循得的脸面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她自己‘卧病在床’没什么感觉,几个嬷嬷反馈回来,她们出去给同侪拜年的时候,可是比以前风光多了。

    “你这不是辜负了阿翁的一片好心?”太孙咂了咂嘴,“皇爷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去年你大年里被人挑刺儿,今年,那人的媳妇儿就当着一家人的面被给了没脸……”

    “别别别,”徐循是真慌了,“你要这样说,我真不如病死算了!”

    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太孙婕妤,皇爷要鸡蛋里挑骨头地去挑汉王妃的礼?这事荒谬得徐循都没法相信了,真要这样,那她身为挑拨汉王和皇爷关系的人,也真该去死了。谁能容得下这样一个红颜祸水?

    太孙撇了撇嘴,把徐循的被子掀了,“手心里都是汗——别装啦,再捂下去真捂出病了——信不信由你,反正,阿翁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徐循蹙起眉头,带点哀求意味地说,“大哥,你就别吓我了,我才被吓破胆,现在和丧家犬似的……”

    正面见证了皇爷天威,对于新人小徐来说是有点过分了,太孙呵呵一笑,也不逗徐循了,“阿翁就是这么说的,那天晚上,我和两位姨祖母侍奉阿翁一起去请祖母喜容的时候,阿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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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清坤宁,皇帝和皇后的寝宫其实就是连成一块的,大年夜,坤宁宫也是被装饰一新、喜气洋洋,可这喜气和干清宫的热闹相比,又露出了一些孤凄来。皇爷回望干清宫几眼,不禁唏嘘道,“此处建成后未有人气,究竟是冷清了点。”

    安王妃便建言道,“昔年姐姐去时,曾留下话来,嘱咐您另立新后……”

    “都这把年纪了。”皇爷失笑道,“还立什么后!”

    他摆了摆手,柔和地嘱咐太孙,“去把你祖母请出来吧。”

    仁孝皇后的喜容图是早画好的,一直以来就锁放在坤宁宫大立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