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痛得很。本来不想过来,但进新人大家凑在一起,又怕人说她拿大,这就硬撑着过来了,结果回去就躺下,喝了几贴药还起不来,我让她这几天都好好歇着。”太孙妃一五一十地向太子妃禀报,一句坏话也不肯说。“等她好了,再让她和昭仪、婕妤亲近亲近吧。”
“都是好孩子,能处得来的。”太子妃欣慰地点了点头,“皇爷也快回来了,大郎的寝殿你要令人去看看,一走就是几个月,整个冬天都不在没有烧火,别漏了火墙,整个屋子都不暖。”
两婆媳又说了几句家常琐事,太子妃见太孙妃偶然盼望窗外一眼,不禁笑了,“去吧,你也去打打秋千,才多大的人,别老拘束着,也该活动活动。”
太孙妃羞红了脸,“娘——这……不尊重。”
“你才多大。”太子妃说,“去,别做针线了,你爹还少那一双鞋穿?去吧去吧。”
把太孙妃打发走了,她这才垂下头,又一针一线地绣起了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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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大家午睡起来,何仙仙就来找徐循说话了,“你怎么还不放赏钱呀?我都放了——”
“我放了呀。”徐循说,“就是悄悄放的。”
“放了?放了多少呀。”何仙仙立刻打听,“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徐循免不得稍加解释,“……不敢和太孙妃比肩,放了八贯。”
何仙仙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唉声叹气的,很沮丧,“我真傻了,怎么就放了十贯呢!哎!没想明白!”
徐循也不好把自己的做法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知道——她本来还想放十五贯呢,她说,“不要紧的,胡姐姐你还不知道吗,人那么好,怎么会和我们计较。实在不行,你去解释几句也就是了。”
何仙仙垂下头说,“难怪嬷嬷老说我不懂事,我也觉得,我脑子有时候少根弦似的。”
她没说什么就走了,这几天都有点没精打采的:徐循自己不知道,但几个嬷嬷消息灵通,她们说太子妃那儿来了个安姑姑,说了何昭仪身边的导引嬷嬷几句。
宫里最年幼的宫女,就以名字来叫,稍微有些年限,等着日后放出去的,都叫做姑姑。还有些终身都在宫里,预备老后出宫便不嫁人的才叫嬷嬷。这个安姑姑应该就是太子妃娘娘用得很顺手的人了,徐循记下了这个名字。
“宫里什么事都要有分寸、有规矩,这要慢慢的学,没三五年时间哪里能够事事清楚呢,谁都有闹笑话的时候,不大的事,一转眼也就过去了。”赵嬷嬷和徐循说,“过上几天,谁也不会记在心里。”
这说得也比较有道理,但徐循想到这宫里的消息居然能传得这么贼快,就觉得这件事要让人忘记,恐怕很难。除非出上什么大事,把这个事给盖过去了。
何仙仙运气不错,当天下午,内宫还真就传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王贵妃宫里的韩丽妃手底下的宫女,和张贵妃手底下的嬷嬷拌嘴了。
宫女的事,本不该盖过主子的新闻,不过这两个都是贵妃的宫人,不可同日而语,宫里一转眼就没人惦记何仙仙了。徐循听了原委,却觉有些无味,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徐家那条街一天能出三五十件,也就是在静谧的宫里算是个新闻了。
这么几天过去,太孙嫔的身子也好起来了,她跑到徐循屋里,刚好何仙仙也在,三个人就坐下说话。
“我一直有这么个老毛病,疼起来有时都起不来床。”太孙嫔人也很和气,“那天吃饭,本想和你们说几句话的,可就那样坐着,也疼得一身冷汗了。话就少了几句,你们可不要见怪。”
徐循因为知道她的来历,所以把她当了半个主子看待,又怎么会见怪呢?何仙仙正处于低潮期,现在看谁都觉得矮人一头,哪里还会把太孙嫔的话当真,两个人都连说不要紧。太孙嫔和她们互通了名姓,又分别问了来历和家口,得知两人都是本地人,徐循才进宫大半年,她忽然羡慕地道,“唉,真好!我都快十年没回家了……”
太孙嫔生得当然很好看,她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据说彭城夫人一眼看到,便以为异。现在更是朱唇皓齿、柳眉杏眼,这一沮丧,让人看了由不得就是一阵怜惜。何仙仙也说,“是啊,我也有快两三年没回家了,从前在外头,一年还能见一次家里人,现在连音信都通不得了……我走的时候,弟弟才刚满月,现在怕都有板凳高啦——”
太孙嫔说,“都是一样的,你看就是太孙妃娘娘,也不能时常见到家人呢。家人送信进来也都是报平安的,说多了,他们也怕我们在宫里不安心。”
徐循想到已有八个月没有回去,渐渐的已经陌生的家,她忽然明白:这一生一世,她都再也回不到那个简单的两进小院里去了。即使她现在有了几千两身家,有了一年也穿不完的好衣服,有了徐师母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好首饰——即使拿这些去换,她也再回不到她的家,这一处地方,永远都只能在她的脑子里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何仙仙看她哭,自己也哭了,太孙嫔说,“久了就习惯了——”
一边说,眼泪一边也掉下来了,“可是习惯了,也还是不能不想,越久越想家……唉……”
宫里的人哪个不想家呢?身边的小宫人们眼眶都红了,可她们规矩大,在人前不准哭,人后哭也不许放声儿,只有徐循三个人,还能痛快地挤在一起轻轻地抽噎一会儿——但都是受过告诫的,谁也都不敢大声嚎啕,哭了一会儿,就一个接一个地止住了声音。
这么一哭,倒是把几个人的距离给哭没了,等情绪平复过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好意思,彼此反而还破涕为笑。徐循说,“哎呀,都哭成花猫啦,快洗把脸,再上点粉吧。”
赵嬷嬷、钱嬷嬷正轮着当值,这里看到哭,那里早就让人预备下热水了,听徐循一说,立刻就端上来。绞的帕子第一个给太孙嫔,第二个给何仙仙,然后才轮到徐循。洗过脸,徐循又把妆奁打开,让太孙嫔挑粉。
太孙嫔一看就笑了,“我知道你们才来,还没得胭脂水粉。别的也罢了,这个粉不大好。这位嬷嬷——”
赵嬷嬷给她行了礼通了姓,太孙嫔说,“你去我屋里和刘嬷嬷说一声,把我平时用的粉取两盒来。”
就在一个院子里,不一会粉就到了,是两个黄铜包金角的扁盒子,太孙嫔开了一个,挑一点出来匀在手上给两人看,“这个是拿紫茉莉花籽儿、滑石混出米粉做的,虽不如铅粉那样白,但白了看得自然得多,用过面脂轻轻上一层就够了,绝不会吃不住的,看来就和没上似的一样好。只是有米粉在内,一季内要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