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地的周怀竹,竟然也能得空在家喝茶下棋,着实悠闲了小半个月。
直到叶燃的父亲出了事。
那几日,叶燃魂不守舍,过马路也不管红灯绿灯,差点被车撞。吃饭的时候,嘴里含着菜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掉。周泗心疼得不得了,又帮不上忙,急的跟什么似的,干脆日日寸步不离跟着叶燃,生怕他出什么岔子。
这天傍晚,暗沉的天光酝酿着一场急雨。周泗下了学,不放心叶燃,跟着他回到出租屋。此时周泗坐在客厅,听着窗外狂风大作,那种疾风拍打玻璃窗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听得他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扔了手上的书,起身敲了敲叶燃卧室的门。
卧室内并未有应答。
房门并未上锁,周泗推开门。卧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中,叶燃就那样坐在书桌前,向远方凝望着。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说了句:“你知道赵步群吗?”
周泗当然知道赵步群,这位机|要|秘书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但他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叶燃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而是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周泗心里疑窦重重,却仍是嬉皮笑脸道:“那你可得好好说说,怎么还我人情呀。”
说着便欺身上前,要占叶燃便宜。
这是曹越第二次见到叶燃。
那天在朋友的概念餐厅里,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被周泗藏了又藏的好朋友。
叶燃长得很乖,却又不是那种洋娃娃一样的没什么意思的乖巧。他像竹林里刚冒出头的小竹笋,带着生命的张力,拼命拔节生长,不囿于一人一事一物。
活动现场都是叶燃不认识的人,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泗身后,却仍是引人侧目的。
曹越并未猜到叶燃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某个午后在n大图书馆门口堵住了他。
叶燃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并未寒暄,直截了当地问:“学长您是否知道赵步群这个人?”
曹越没料想叶燃竟是问这个,一时有些迟疑。就这几秒钟的迟疑,让叶燃仿若抓住救命稻草,眼睛里露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光彩:“他是不是周怀竹的秘书?”
曹越警惕起来:“我不清楚。”
叶燃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哽咽着同曹越说了父亲的事。
曹越向来不爱搭理这类事,何况他家一向跟周家同一阵营,没理由趟这趟浑水。但是叶燃在他面前眼圈红红的样子,又令曹越不忍心扯谎骗他,只得默认赵步群的身份了。
曹越预感到事情恐怕不简单,待叶燃走开,急匆匆掏出手机给周泗拨了一通电话,那头却是无人接听。
此刻的周泗,正在和父亲周怀竹进行一场痛苦的对话。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父亲,同他说为了仕途,牺牲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是叶燃的父亲。
周怀竹的脸上并未有情绪波动,仿佛这条人命同他没什么关系,他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实。
父亲的冷漠与无动于衷,深深地刺激到叶燃。他几乎是吼着质问父亲。
周怀竹并未阻止儿子的嘶吼,只是坐在一旁,等周泗稍微平静下来,道:“其实你本该什么都不知道,被我送到外面念书,开心又快活。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是我想,你总该长大,总该接受一些……”周怀竹想了下措辞,“一些不那么符合你原来世界观的人和事。”
周泗嗤笑道:“不,我所认定的光明与正义,永远不会因为你而扭曲。”
周怀竹满脸赞许,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我赞赏你的坚定。来,举|报|我。我的孩子,只要一通电话,看看你的光明和正义能否长存。”
周泗摇头道:“我不会这么干的,父亲,这太蠢了。你给自己留了无数条后路,我的一通电话并不会改变什么。”
周怀竹放声大笑:“是我的孩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去爷爷那里住一阵子。你那好朋友,是叫叶燃吧?恐怕你将永远地失去这位朋友,不过将来你会遇到更多有意思的人。”
周泗也笑起来:“父亲,您一向手段通天,不过这件事叶燃一辈子都记得,我也会记得。”
叶燃在周家别墅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半夜下起了暴雨。他拖着发烧的身子,近乎绝望地给周泗又拨了一个电话。
失联一个礼拜后,周泗的电话总算打通了,两人约定在机|关大院的老房子见面。
抵死|缠|绵。
在极致的时候,叶燃颤抖着凑近周泗的耳边,嘶哑道:“周泗,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周泗亲亲他的额头,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