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泽当家,每年用押岁金银锞子,人家大少爷作风,只管去票号倾银铺子等去买就是了。
祯娘从管金银器物的婆子那里收到都觉得好笑,只把那些包括残缺首饰,如镶珠宝的钗环等,珠宝掉了,只剩下—个金托子银底子;零星金叶子、银豆子、剪断的镯子、金银块等;式样太陈旧的残缺的锁片、头面等;各种镶嵌物上掉下来的饰物,如镶金乌木筷子上掉下来的筷子头,衣带钩等,零星金钮子。总之一概送到了倾银铺子。
因此今年没在押岁锞子上花钱,且看数量,接下来一两年都足够用了——祯娘看过一番也就是了,让管着自己钥匙的将离把这些收到自己床后头的茶叶箱内锁起来,等到使用时候再说。
丢开手这件事又接着商议针线礼物,只是注定不能安生了。又有个婆子捧着一个单子过来道:“少奶奶,有族长家的过来问话,要少奶奶一个准信儿,告知今年府里正月请吃年酒的时日。到时候族里都是轮着来的,不然撞到一起,倒是让客人为难。”
这个祯娘倒是没有准备,不是她疏忽,而是她一个新媳妇肯定排到后面定日子。早早就决定日子只怕做无用功,给人家先勾了日子难道还要抢一回?别人特别看重这些吉日不吉日,祯娘这里倒有些随缘的意思。
不过拿了那婆子手里捧着的单子,也就是已经被勾选过的日期单子,祯娘才惊讶了。只因上面才寥寥几个朱砂画记,想来除了族长家里,也就是几个特别年高德重的人家勾选过。
但是她很快回转过来,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说世人都最会看情势办事呢!今岁大家的眼睛都擦的亮亮的,周世泽这边已经升了守备,祯娘这边也不容小觑——祯娘根本没忘了宗族这边,作坊招工进了不少族里的人呢!
那些要紧的位置除非是真有本事,一般轮不着亲戚。但是那些底下的位置谁来不是来,照顾族里也算说得过去了。这一件漂亮事一办,祯娘在宗族里的名声就不能再好了。
要知道周家也算是大族了,族里多少人口,除了周世泽周世鑫,甚至包括鼓楼东街那边有限的几家。更多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人家,相当困难的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家不会想着走关系做官,或者合伙做生意发财,只要拣着便利有一份不错的工就算是恩惠了。
这些人平常在族里说不上话,可是人多的话怎么也是一份力量。如今祯娘再不用怕有人拿着宗族里的一些人做笺子,有人说她也有人帮她么。更何况包括那些有力量的同族也承了她的情——他们自家用不着倒祯娘作坊里找一份工,总有用得着的亲朋。
祯娘看了单子就一笑,把单子给身边周妈妈看,道:“这是什么道理,别的婶娘祖母不曾下笔,倒是先送到我这里来了。我若是真画了圈,人知道怎么说?知道的知道是随族长送来次序勾选的,不知道的说我轻狂,这上面也争个先。”
周妈妈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却带着喜色。追究道理她也明白,原因自然是家里越发兴旺。不过应对是另一回事了,她与祯娘道:“少奶奶这件事推辞一回罢,至少让人知道少奶奶是甚样人。若是还有后续是同样,那就受了,没得为了这样一点小事过来过去,年节下谁不忙呢。”
祯娘把单子还了那婆子,道:“都听到了?就按着周妈妈说的做就是了,再给那送单子的甜甜嘴,叫知道该怎么说话就是了。”
这到底只是一件小事,这几日祯娘手边真个忙也忙不过来。也幸亏她身边人多,四个大丫头自然不必说,丁香辛夷这些人成长起来了,独当一面也没得不妥。至于螺黛胭脂这几个,当初还是小孩子家家的,现在跟着大丫头也有模有样。
周妈妈还赞道:“奶奶身边几个丫头再好也没有了,我常常看那些新荣暴发之家。就是做得出满屋子丫头的排场,也不见得有那等气质,这些不是看丫头多少,而是看丫头待人接物打理走动如何。”
祯娘倒是没有和周妈妈藏私,直接道:“我家也不是那等积年的老世家,不过是文妈妈的功劳,我身边的丫头都是她教导。她原来是在公侯府第里熏陶,宫里的嬷嬷教导过,显得我这里倒是不同了。”
第110章
腊月里忙碌, 时候就过的极快。置办年事如何,其中琐碎不是一点一滴说的尽的。只是来来去去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二这天, 这一天不是什么特别日子, 只是二十三日却是‘交年’, 需得提前准备。
交年日子可不小, 说他别名小年就知道了,这也是除夕之前最后一个大日子。这一天一定要祭祀灶君,坊市百姓刻马形印成灶马, 然后再灶前焚化,称之为‘送灶君上天’。
然而更重要的祭祀活动则繁琐的多, 要准备胶牙饧、糯花米糖、豆粉团和小糖饼,供奉灶君——这些和其他贡品当然要提前准备。
红豆把许多用的着的门神、春帖、钟馗、福禄、虎头、和合图画收起来, 与祯娘道:“少奶奶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原来这边过小年是腊月二十三——还以为老家那边一样是二十四。若是错过了,好些事情要糟!”
这就是灯下黑了, 准备祭灶王谁不知道, 因此好多人只怕也不会问长辈老人。之前祯娘与众人叮嘱准备腊月二十三祭灶王, 周家这边的仆从觉得理所当然, 到了祯娘陪嫁的这些人就惊讶了。特别是年轻的姑娘, 老掌故都不知道,可不是惊了一回。
祯娘勾了一张账单,指点手底下几个小丫头把账册理出来, 一面回道:“这些都是旧俗不同了,若是你们听过‘官三民四船五’就没得这样惊奇了。官家的小年是腊月二十三, 百姓家的是腊月二十四,而水上人家则是腊月二十五。”
微雨把要清供的一盆海棠拿出来,祯娘叮嘱过要亲自修剪,底下花匠不敢逾了过去。花盆端正放在了案几上,她也听了刚才一耳朵,因说道:“少爷是官,当然就要过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了。不过也奇怪,我记得当初盛国公府里似乎也是过的腊月二十四罢。”
祯娘丢开手上的账篇子,起身看那几盆花的花形,吩咐小丫头去拿花剪。然后道:“那不过是老黄历了,像北方,在南宋以前都是王气所在,受官气影响较重,因此小年多为腊月二十三。反之,南方远离朝廷,小年便为腊月二十四。而鄱阳湖等沿湖的百姓,则保留了船家的传统,小年定在腊月二十五。”
说话间忽然有个男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起来了?我好似记得你冬日里爱睡懒觉。你又不用请安,怎的不多睡一会儿?我早时候睁开眼身边没人,我还当我依旧在大营里,过的一会儿才想起已经回家了。”
这人不是周世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