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长孙一惯谨慎,思虑过一回恭恭敬敬道:“别的事情都没有,只是张家世伯今次倒是对父亲格外亲近。往年这时候都是父亲去拜访他的,这次倒是倒过来了——来时不说别的,张口就谈起今年珠子想要与咱家交代。”
老太爷点点头,只管拿了鱼食去引大水缸里的几尾红鲤鱼。这红鲤鱼是常常被喂的,因此也是有灵性,见水外头有人影便扑腾起来,竟似是要跳到老太爷手里似的。这可是好兆头——正是天下太平,鱼鸟亲人。
老太爷本来凝重的神色散了散,旁边长孙也是立刻说起祖父的好话。虽然心里高兴起来,老太爷却依旧不糊涂,只是摆摆手道:“罢了,这也算不了什么,与其在这儿说我这糟老头子好话,还不如给平常园子里喂鱼的下人赏赐。”
说过这个话头,老太爷便道:“张家啊——也别提什么世伯了,论起来当年给咱们家提鞋都不配。记得当年我爷爷的时候,咱们家里在太湖上真个说一不二,半个太湖的珠子都从咱们家出。剩下半个太湖的珠子所出的人家也与咱们家有姻亲。”
“那时候哪里来的太湖张、太湖牛这些人,张家不过是咱家原本一个伙计出身罢了。是后来我父亲那一辈起,觉得子子孙孙采珠不是什么好产业,还是珠商体面又轻松——子不言父过,是是非非的,我也不能说,只是可惜了原本大好江山就这样给别人瓜分蚕食了。好在家里老底子还在,又混上了皇商,倒是还有一点荣光,其余的就不要提了。”
说到这里,老太爷干枯的面皮似乎褶痕更深刻了:“远的不说,只说近些年,太湖上采珠人家是如何拿捏咱家的?每年家里还有进贡的生意要做,只怕没得好珠子,偏生这些人就看准了这个,一同约好了抬价。也亏的是宫里生意利润大,不然是亏是赚还是两说——只是咱们家原本累死累活得了皇商的名号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可不是为了什么别的阿猫阿狗分润。”
老爷子如今年纪上来了,养气功夫到位,再不见当年在商场上的杀伐之气。平常坐着不显山不露水,倒似一个平常人家沉默慈祥的老祖父,几乎让人忘了他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这时候却不同了,神色郑重,眼睛里放射出不属于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精光。轻轻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一回找上门来为了什么事儿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左不过就是想把咱们家从顾家船上拉下来。如今这些许诺都是好处,这是第一回,若是再谈一谈,说不得还有更多。”
长孙听了这话想想道:“那依祖父所见,家里该如何抉择?虽说咱们家答应了顾家,可是生意就是生意,总不能因为一段没落到文契上的约定,放过眼前实打实的好处罢。”
老太爷看着自家大孙子,道:“这是你父亲教你的?应当是了,这正是我亲自教给你父亲的。我父亲当年就是太讲究兄弟义气,不然局面何至于到后来的样子——嗤,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跟着我家后头捡食吃的,如今倒是抖起来了。”
“然而如今不同,我再教你一样,这样选边的事儿最忌讳的是首尾两端,决心不定。既然一开始站了顾家,那就绝不改动。不然顾家的好处自然是没得影儿了,那些人的好处也不容易得,弄不好就是鸡飞蛋打。”
老太爷说着虚虚地在面前点了两下,道:“况且那张家把咱们家当什么,打发叫花子的,给些汤汤水水就当家里要屈服。只怕是时候久了,忘记了咱们刘家当年在太湖上说一不二的场面了。”
冷笑一声:“一个个不知所谓的,死到临头还是这样,难道看不出局面么!顾家如今形势正好,倚靠养珠术就是不败之地。两军对垒,哪怕是再敌强我弱也没有一开始说死了自己必败无疑的道理,但是当一方绝不会输的时候,事情就绝不公平了。顾家,顾家才不着急,只要应付得宜就是了,可是另一群人就要使尽浑身解数了。”
正在这时候老太爷的长子也来了,老太爷见了就道:“你来得正好,正有事情让你去做。我记得咱们家张家、牛家这些人家里也有不少钉子罢?”
老太爷的年纪再这里,他的长子自然不会年轻。只不过刘家的确是长寿之家,他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不似个老人,当时便清楚道:“自然有这个事儿——咱们都在太湖里讨生活,离得近了,谁家与谁家没得一点子关系呢?况且咱们刘家在本地算得上是大姓,从商的子弟也多。哪家里没得姓刘的下人、伙计、掌柜这些。”
这些人一般时候也是为自己如今的主家做事,刘家甚至不会联系他们,只是会通过宗族不动声色地给出好处。这样养兵千日,自然是为了用在一时。平常自家为了从太湖收珠子,也是用得着这些做眼线,给出一些消息。
老太爷得了当然的答案,露出满意的样子,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把所有钉子都撒出去,该怎么许诺就怎么许诺。到时候要是有了各家如何对付顾家的消息就递出来——人家都说最好的功劳是从龙之功,这顾家是要化龙的,真要卖好就在此时。”
老太爷长子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只是面色依旧有些犹豫,最后迟疑道:“把所有钉子撒出去是不是过了?家中经营了二十年才有这样的局面,要是动静大了,一波清洗,所有钉子都该被□□了。以后家里从头再来,不说花费心力时光,只说因为这个就该损失许多了。”
老太爷摇摇头,背过身去智珠在握的样子:“还有什么以后,真让顾家赢了这一局,市面上自然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不说这些人家大都要衰败,就算依旧能够支撑,也到了格局变化的时候——趁你病要你命,到时候各家伸手,这些钉子也没用了。”
老太爷心里还有个话没说,自家老底子在太湖,算然多年不涉足养珠采珠了,但到时候未尝不能伸手。弄不好最后恢复家里当年的祖业就在这一回——即使恢复了也不会再有当年的荣光。顾家么,这可真是有了了不得的东西了。
正在刘家三代都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养珠户采珠户们何尝懈怠,应该是更加挂心了才是——这正是存亡时候。只是有时候人聚集多了不只是力量增强,还有分歧更多。
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想法子压制顾家,这是共同的打算。然而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各自小心思,毕竟顾家养珠术摆在那里,除了有死硬想要抵挡的,更多的却是想要以战求和。
等到顾家也受不住损失,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时候,自然只能发扬出养珠术。然而这时候与之讲和,大家出上一大笔银子将顾家砸晕,让养珠术只在各家中流传,这还是几乎是独门生意不是,毕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