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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周氏却是心里有些古怪,问道:“所以周小将军是极钟意祯娘的?”

    小王氏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都是打定主意不把女儿远嫁了,那么周世泽怎样又有什么不同。不过不等多想,她就自然答道:“事情就是这样,不然原先怎会与你说这一门亲,说不知道远嫁不好,你又只有祯娘一个女儿。正是周小将军请应榉帮忙,应榉有他家奶奶想主意,这才说动了我和太太。”

    顾周氏点点头,不再说起这个话了。只是后头说话她都是心不在焉的,显然是心神都留在了这件事上。

    当日回去后就与文妈妈道:“原本都没什么意思了,这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竟是动摇了。文姐姐,你只说这夫妻到底怎样最可贵,要知道这世上做夫妻的男女多着,能够相敬如宾就不坏了。真有那夫唱妇随,郎有情妾有意的实在是少数。”

    文妈妈自然晓得顾周氏的意思,淡淡道:“都说夫妻少年情谊最难得——少年人心思单纯又是血热,倘若一人真有真情,也大多是这时候流露的。在原配妻子,少年相处日久生情,这是极好的,只是这其中讲究缘分。”

    文妈妈顿了顿才慢吞吞道:“像太太和先大人那样的就是有缘分了,有没有这样的缘分可不好说,这时候就最好择那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这样情分毕竟不同。实在这也没有,那就要找那主动上门提亲的,已经心生仰慕的。谁也不知这样仰慕能有多久,但这样中意已经是难得了。”

    顾周氏摇摇头,道:“他见过祯娘的样子——不是我自夸,祯娘的容貌就是做王妃娘娘又有什么使不得的。少年人见了她哪个不喜欢?只要小心挑选人家,祯娘过去自然是受人喜爱的。”

    文妈妈却是少见地笑了:“就是慕少艾青春颜色,那也有不同。那种色鬼之流,自然是不成的。除此之外再看深浅,也有不同。浅一些的,不过是心理羡慕,却不会想到亲事上头,更不会与父母说了。至于深一些的,倒是考虑到婚事了,但深到让人托上司关系,走人情,最后被拒了还不死心的有多少?”

    文妈妈似乎隐隐约约在为周世泽说好话,其实她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她看着祯娘长大,自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周世泽是个好人选——除了家在九边外。

    顾周氏这时候却是像卸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软在椅子上,很是颓唐。拿帕子遮了脸,过了一会儿才道:“真不该听二奶奶说这些的,越是晓得一样好处,这心里就越觉得可惜!这样好的男儿,又难得门户合适,奈何却差了那一样!”

    文妈妈这时候极为安静,一句话也不说。顾周氏此时的叹息也不需旁的人说什么,其中好坏她难道不是已经很清楚了?这时候不过是一种于事无补一样的心绪,就是再合适,要远嫁就万事皆休了。

    这件事就算完了,顾周氏并不打算告诉祯娘。这样儿女情长私密事情,祯娘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怎好说。最要紧的是,周世泽与祯娘将来又不能成,知道这些做什么,又没什么用。

    然而事情还是让祯娘知道了,不是那个当时伺候在顾周氏身边的人嘴巴不严,而是周世泽自己捅破了这个消息——爽快又利落,同时还真是没什么脸皮的。

    原先说旬休这一日就要来多喜巷子顾家拜访,到了那一日还真是来了。这一回的礼品没得上一回齐全隆重,但论及价值是不差的,更何况里头还多了一些年轻女孩子用的——那粉红粉蓝的缎子,想也知道不是顾周氏能用的。

    祯娘这一日是在家的,顾周氏也说不出什么借口,周世泽说要见祯娘。讲真话,顾周氏又差些气笑了——就是当自家守礼,绝不会让场面难堪,这才能这样肆无忌惮?自家拒绝的意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这位竟还能视之无物。

    但这个拿捏是真的拿捏住了,不说自家不是那等破皮破落户真个把事情撕破脸了。就说这位周小将军这里有着盛国公府的关系,就能让自家忍耐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顾周氏只得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反正这小子老家在九边,明年年初就要回去的。

    因此顾周氏忍住不爽,端着假笑与下人道:“去宝瓶轩请小姐出来,周小将军来家了——这是家里的亲戚,倒是不用特别拘束。就说让她来见见人,免得亲戚也不认得,瞧着不像。”

    顾周氏太知道这‘亲戚’是怎么回事了,因此每说到‘亲戚’两个字都忍不住顿了一下。只是这时候她偏偏还要强调这个,这既是让祯娘知道,也是让家里下人知道,更是让周世泽知道——就是亲戚了,绝没有其他的了。

    祯娘原来已经晓得这件事了的,当时顾周氏给她说完周世泽上门的事情,就道:“我的儿,这回你还是准备会见一见这小将军罢。这人不知是看不懂眼色,还是装作看不懂眼色,以后再来说不得又要问你,到时候见一见。”

    祯娘和顾周氏这时候心意相通,完完全全明白这就是要应付一下的意思。到底是外男,也没有让待字闺中的表妹招待的道理。到时候见完了人祯娘自然是原来做什么接着做什么,然后就是挨时间。反正这人是要会九边去的,就是日日来也没得几回了,何况祯娘还要读书,能正大光明地避开。

    这一日祯娘是懒得打扮的,不过是为了不失礼没得过失罢了,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身上是半旧秋香色织锦万字不到头锁边长袄儿,下面露出小半截大红石榴裙并一双鹿皮小靴。至于头上也就是家常的打扮,简简单单一个弯月髻,几朵华声和一支小凤钗就是。

    但祯娘颜色就是这样,人有诗句咏花是‘淡极始知花更艳’,祯娘这时候也是一样。披着一件大红的羽缎羽纱斗篷,带着几个下丫头聘婷而来。外头银装素裹,有白雪洋洋洒洒。祯娘身边纵使有小丫头打着伞也难免沾了些许雪花,进门来第一件事就是拿下斗篷。

    其中一朵雪花落在祯娘翠色羽睫上,一进门便化开了,这时候祯娘的睫毛便有些濡湿,越发动人了。

    有说祯娘有些清冷的,这样说来人该以为她是高洁兰花或者天山雪莲一样的品格了,就是清丽那样的长相。其实不是,她是那样清冷,这是因为气质性情如此,和容貌干系倒是不大。相反,她是容颜是精致且艳丽的,正是雪里红梅,既冷且艳。

    这时候她一进来,因着打扮淡淡的,就越发显出这个来了。轻轻看向周世泽处,似乎怔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无事一般行礼。行礼的样子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然而眉眼间却是冷淡的,开口道:“表哥有礼了。”

    周世泽一下愣住了,他不是第一回见祯娘,但依旧觉得心口烧出一丛火来,烤得心里又热又疼。见她这样冷淡的样子,周世泽心里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