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莞尔,他钴蓝色的眼瞳荡漾着纯净又妖异的涟漪。
猪倌冷哼:“我比你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修士?”
“我不是修士,不过我在修道院工作。”少年指了指身后硕大的藤筐:“主教大人咳嗽了半个月了,医生说需要用青橄榄煮水止咳,所以我来摘点橄榄回去给主教大人治病。”
猪倌站起身,他巍峨的身高压迫逼人。少年似乎才意识到危险,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猪倌立刻紧跟,少年被堵在一颗粗壮的橄榄树前,他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这个人是个强盗——看起来至少不像是个好人——就算他在橄榄林里杀人也不会有人注意的,罗马如今的治安实在让人担忧。想到这里,少年懊恼自己的莽撞,他干瞪着眼与猪倌对望。
“你在害怕。”猪倌低笑,像是觉得这个小东西很有趣:“刚刚拿教皇来当令箭的气势呢?”
少年露出谄媚的笑容:“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猪倌吼道:“那就滚。”
少年打了个哆嗦,连忙转身就跑。猪倌很满意,被破坏了午觉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他大笑一番正准备重新午睡,转身正见到刚才的少年站在身后,倚靠着树枝悠闲地嚼着橄榄果。
“你!”猪倌怒气冲冲地挥着匕首:“再不滚我杀了你!”
少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串橄榄:“你嗓子听起来很干,要不要试试?嚼了会很舒服的。”
猪倌慢慢凑近,终于可以确定刚刚所谓“受惊吓”只是少年佯装的。一种被戏弄的心情涌了上来,使他更加暴躁。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情,收起玩笑的脸面,露出真诚的表情。
“我叫杜乔,杜乔·古利埃。虽然我来这里的时间很短,但也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你,应该怎么称呼,先生?”少年大方地行礼,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刚刚是开玩笑的,修道院的橄榄如果有人需要是可以免费赠送的,主教说,这是上帝的橄榄,所有人都应该享有。”
猪倌看着他仿佛像看一个怪物,良久,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需要。”
说完,他像是惹上什么麻烦似的收拾起酒桶和竹竿准备离开。
杜乔追着他叫:“先生!先生!”
猪倌烦躁地叱骂:“别跟着我!”
“你需要帮忙吗?哇,你一只手能拎起两桶酒,你好厉害呀。你背上的是什么?打猎得到的动物吗?是鹿还是熊?有这么大的鹿吗?我还没有见过罗马的鹿,罗马有鹿吗?你是想下山吗?下山不是这个方向,是另外一个方向,这是上山,天就要黑了,山上没人,你会迷路的。”
猪倌猛地一脚后踢想将这个啰啰嗦嗦的小动物踹开,谁想这少年竟然灵活得很,堪堪闪过了攻击。猪倌放下酒桶,一个饿虎扑食精准地将少年钳制住,这回少年没有躲。
猪倌发出残暴恐怖的低吼,用冷酷的声音威胁:“你今天没有看到过我,也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任何人。你最好记住,要是你还想走点好运的话最好离我远点,免得沾上不祥。”
杜乔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突然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他无辜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走错方向了,下山是左边这条路。”
猪倌揪着他的领子,只要稍稍用力,那双大掌就能把他的脖子捏断:“别再跟着我!”
他仍然朝着上山的方向走,似乎没把杜乔的忠告放在耳朵里。
杜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他连声叹气,背着竹篓若有所思地回到修道院。
安杰洛进来就见到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很好奇:“你怎么了?橄榄采到了吗?”
“喏,在筐子里。”杜乔捧着脸心不在焉。
安杰洛走到他身边,以为他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乔说:“亲爱的安杰洛,我刚刚在橄榄林里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了?”
“他穿着厚厚的披风,背着动物骨架,用兜帽盖着脸。我猜大概是农夫或者屠夫,他身上有很重的动物粪便的味道,而且动不动就对人挥刀子。”
安杰洛大惊失色:“挥刀子?你受伤了吗?怎么不早说呢?”
“不不不,他不是个危险人物。嗯……也许危险吧,但我认为他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至少他没有伤害我。”
“你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这样的人就应该躲远点才对。我猜你大概遇到的是那个牧猪人了。他也算罗马城里的一个传说人物,你可别再招惹上他了。”
不料杜乔眼睛一亮:“什么牧猪人?是什么样的传说?快!说来听听。”
安杰洛娓娓道来:“你来这里的时间太短了,罗马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这个牧猪人十年前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突然有一天他就住到了山上。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他实在不像个普通农夫,他巨人的身高、凶悍的武力、邪恶的血腥味都是迷,有人说他表面上是个牧猪人,其实是个可怕的巫师。还有人瞧见过,他的脖子上戴着铁项圈。”
铁项圈意味着罪犯,这是一种古老的标志了。被认定为有罪、特别是对上帝不敬的人要在脖子上终身戴着烙印名字的铁项圈。项圈由铁匠为犯人量身定制而成,不大不小正好卡在脖子中间,一旦锁壳扣上,钥匙就会被扔进台伯河,随着流水一去不复返。所以戴着项圈的人为了避免被人识破,只能戴上兜帽挡住脖子和面容来过活。
“他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这正是令人害怕的地方。因为没有人落实他的罪证,也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可是一个罪犯为什么要养猪?”
“这也是神秘之处,罗马城里养的最好的猪就是出自他的手。然而,他不卖给别人,只往梵蒂冈里售卖。梵蒂冈倒是真的收他的猪,所以教皇陛下喜欢吃烤猪肉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他只身一人住在山上,从不与人结交,有时候到城中的酒馆喝酒、购买日用品。鲁斯提库奇广场的小酒馆就是他常去的酒馆之一,每次都是用1杜卡特买两桶酒、一块牛骨。偶尔他还会在巷子里的低等妓院出现,不过这个说不准,也有传闻说,他是芭妮·托斯卡的入幕之宾,我觉得是假的。上帝,谁会和一个臭气熏天的猪倌上床?就算给我一袋子杜卡特我也不干。”
“芭妮·托斯卡是谁?”
“一个婊`子(妓`女),有点小名气。”
“嗯哼,猪倌也是可以有性`欲的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有人说他是因为得罪了梵蒂冈里的大人物所以才被流放到山上养猪的。因为他曾经对人威胁,靠近他的人会沾上不祥的运势,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占星官。”
杜乔醍醐灌顶:“对对对!就是这句话,他也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