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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了,她命好,苏州府的一个富商瞧中了她,愿意替她拿银子赎身,更愿意聘她当正妻。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烟波楼的老鸨子不知道是不是恶人当多了,想当一回好人,这次将江画屏这颗摇钱树放出去,都没多要钱,只开口要了八百两银子。八百两银子,花魁江画屏出来唱首歌,一晚上人家丢到台上的器物银两都不止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银子,在烟花场里,别说买下江画屏,就是买个稍微出头的花姑娘,都够呛。

    不过姑娘熬出头是好事,嫁人当正妻更是好事,老鸨子不想折了这个福气,等江画屏将这首曲子一唱完,她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江画屏江花魁的卖身契还给她了。此后,江姑娘就是个自由人。

    自由,多么高尚而遥远的词语,徐乐乐觉得她没有这一天,即使有这一天,她也会似深宫里的白头宫娥一样,枯白了头发,熬干了身躯,最后以一副残躯病体迈出宫墙,了此残生。

    江画屏谢了幕,迤逦去了。

    属于江画屏和童素光的时代终于谢幕,属于新花魁的时代要到来了。这些穿着不伦不类宫裙的女孩子有的跃跃欲试,她们急于向台下的官员和富商们展示自己的才艺和美貌,用徐乐乐的话说,她们都蠢蠢欲动。

    徐乐乐没有见过宫装,她也不知道宫里的娘娘们穿甚么衣裳,但她觉得,肯定不是自己身上这个样子,这茜红衣裳红不红,紫不紫的,难看极了。

    “好,有请我们的花间九嫔。”

    老鸨子的声音热情高涨,她舍去了一个花魁,拉来了苏州绸缎庄对她烟波楼未来二十年的服装赞助,瞧今天这一水儿的新衣裳新料子,可不都是江画屏家的那个傻大户送的。哎,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她又怎么会做蚀本的买卖呢。

    徐乐乐随着她的姐妹们一起登台献艺,几个姑娘一字展开,中间站着的三个是跳舞的,旁边两个是抚筝的,最边上两个是抚瑶琴的,另一个是吹笛子,徐乐乐转身,在案台上拿了一支笔,她是作画的。

    “一尺左右的素绢,故称书信为尺素。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就着方才江画屏唱过的曲子,徐乐乐画了一副妇女思归图,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画中妇人惆怅辗转,睡了销魂,醒也销魂,却是遍寻夫君无踪迹。

    曲音罢,画笔停,下头喝彩声阵阵,当下就有人丢了一枚蓝宝石戒指到徐乐乐脚下,“画得好,画得好!”

    徐乐乐俯身,将戒指捡了,回一句:“多谢大官人赏赐。”

    徐乐乐的声音很婉约,她说话的语调很慢,曼声曼语的人儿总是很温柔,兼之她看起来也很温柔,眉眼低垂,长发及腰,怎么看都是个惹人怜惜的小花娘子。

    贝兆楹问马世远,“马大人,这个怎样?”

    马世远瞟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向别处,“瘦骨嶙嶙,没一点风韵。”

    贝兆楹见马世远完全不吃这一口菜,立即领会其心意,“马大人觉得这个不好,那最左首的那个呢,那个丰腴有肉,应当手感不凡。”

    马世远的目光就没在徐乐乐身上停留半分,他完全不好这种小豆丁似的女人,个子不高,也不够好看。贝兆楹跟他说另一个,他便瞟到别处去了。

    沈约的目光一直落在徐乐乐的画上,认真说起来,她的画技还是粗糙也显稚嫩,但她笔下的妇人那股子怨妇深闺情绪都被她画出来了,这一点对于技巧和老道来说,是很难得的。

    徐乐乐一直垂着眉眼,等她抬头的时候,瞧见下头一个俊俏公子一直盯着她的画儿,等她望过去的时候,沈约也望过来了。两人眉眼甫一接触,徐乐乐就低了脸,女孩子的面颊立刻红上眉梢。

    沈约也觉得好笑,那姑娘被他一看,倒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红透了。贝兆楹耳听六路面观八方,沈约和徐乐乐这一来一回的眉来眼去,他瞧了个干净。这刻说:“沈大人,晚上......”

    “多谢各位大官人捧场,咱们九嫔中最得大官人喜爱的是咱们的左呦,”老鸨子将最左首的那一位骨骼纤细肉感风流的那位美人胚子推出来,“给各位大官人见礼,多谢各位大官人们赏识。”

    那名叫左呦的女子走出来,她这一动,当真是仪态万千,“小女子左呦,乃‘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呦,左呦给各位大官人们见礼了。”

    “好好好,这女子好,还会吟诗,真是好!”男人们通常不给同性面子,最爱给女人面子,尤其是美女。这么一个大美人站在跟前,怎么能不给花魁面子,当下有一人就丢了个金锭子上去,“呦呦,我们支持你!”

    这男人说得好笑,众人都笑起来,徐乐乐也低头笑了,等她侧目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就是方才丢给她宝石戒指的那一位。徐乐乐心想,“老话说得果然不错,男人呐,皆是喜新厌旧之货色,这才几刻功夫,他刚刚还支持我,现在就去支持她了。”

    想到此处,徐乐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刚刚想笑的小插曲,此刻也笑不出来了。她想,这等庸人,生的肥头大耳,能有甚么审美,懂得个甚么好处。

    徐乐乐往沈约那里看去,正巧沈约也在看她,他瞧见她在笑,笑容还没达眼底,那抹子笑容都没来得及定格,就失去了,当真是分秒间的功夫。

    徐乐乐看沈约,沈约也看她,两人这回眼眸再一对上,就多了些别的内容了。马世远看中了左呦,沈约瞧上了这个小豆竿子,等一会儿将老鸨子叫来,叫她安排安排。贝兆楹正在盘算,“砰”,一声,一抹秋香色的影子坠地,女人直挺挺落在‘九嫔’站的台上,鲜血流出,一声凄凉。

    童素光死了,她穿着一件秋香色的淡淡黄的纱裙死了,有年纪深一些的,或者与烟波楼交情不浅的人看出来,童素光这条裙子就是她与江画屏摘得双桂冠时候穿的那身纱裙。

    那时候的童素光多美啊,少女风姿,灼而不妖,真正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这才几年,五年,还是八年?众人都记不清了,他们只记得童素光十六岁被老鸨子绑住手脚,鞭子上沾盐水吊着毒打了一顿。十九岁的时候,童素光就得了花魁,她舞跳得好,江画屏歌唱的好,那个晚上可比今天晚上激烈多了,宁波府甚至江南岸多少有钱老爷年少公子都争着买童素光再舞一曲,有传言说,那天晚上,烟波楼靠着这两个新出的花魁,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