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云自小便与闻人卿相识,虽然闻人卿对他一直客气冷淡,但他也还是很了解闻人卿的秉性。原本闻人卿是不愿下山的, 此时却答应他与他一同走,已是极为难得, 若自己再要勉强, 惹怒了闻人卿, 只怕到时她又要坚持留在百香谷,那可就不妙了。思来想去,上官凌云自身上取出一枚竹哨,递给了白木染。
“若遇到什么危急,你就吹这个。”
白木染接了过来, 心中倒忍不住觉得上官凌云还有几分急智,这百香谷四面环山,若在其中吹响竹哨,的确能将声音传至很远。
“我就在此处等你们,到时一同下山。”上官凌云也有自己的坚持。
闻人卿略一迟疑,倒也点了头。
“各自小心。”
闻人卿又朝百香谷内走去,白木染也赶紧跟上。但见闻人卿并未回去竹屋的方向,而是朝着密林里而去。当然,闻人卿所说的什么“珍药”,什么“隐秘之地”,白木染一无所知。她对百香谷的认知,也就在那几间竹屋以及附近的几条路,一池水。但见闻人卿说得认真,白木染不免在心中嘀咕起来:莫非……是就是要去取那传说中的秘药?
若真如此,那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白木染眼见闻人卿越走越快,也不禁加快步伐,往密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白木染终于觉察出不对来。
“闻人卿,这不是……”
“怎么?”闻人卿似笑非笑,“难道你也信我是来拿什么珍药的?”
就算白木染并不熟悉围绕着百香谷的四面山林的路,可也对闻人卿此时所走的方向很是熟悉。不为其他,只因她们不久之前才走过这一条路,并在这一条路的尽头,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果真,再走几步,便到了。
密林边上,杂草丛生,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其中,黄绿的草尖上的血液已经有些凝固了。嗡嗡嘤嘤的蝇虫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那一股恶臭令人恶心欲吐,白木染只远远站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要跑到一边去干呕。
闻人卿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淡青色的药丸来,一颗给了白木染,一颗含入自己口中,然后便朝着那尸堆走了过去。
那淡青色的药丸,看来平平无奇,也没什么气味,放入口中却十分清凉,将恶心的感觉一下便驱散了,似乎连那尸臭也闻不见了似的。白木染觉得舒服了许多,却也不敢上前,只远远见到闻人卿又拿出一双白色半透明的手套来戴上,接着,便伸手要去动那几具尸体。白木染总算有些明白了。
“你支开上官凌云,其实是为了回来再看一次尸体?”
闻人卿并未理会她,只极为认真地将那八具尸体都看了一遍,看来,自己是猜对了。白木染觉得古怪,但见闻人卿看得认真,便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在在一旁等着,最后,闻人卿站着思忖了片刻,才朝白木染走了过来。
“走吧。”
“看出什么来了?”白木染十分好奇。
“有趣。”闻人卿道,“那八人虽然身上的伤口颇多,但大多都是死了之后才被人乱砍上去的。其实,他们都死于一招。”
……死于一招?
“那得是多厉害的高手?”白木染咋舌道。
“的确厉害。”闻人卿忽而叹了一口气,“此人之心狠手辣,世上无人能及。”
“那……会是什么人?”
“也许再过一会儿,你便会知道了。”闻人卿看来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人所为,但她并未直说,也不去找上官凌云,反倒与白木染两人又朝竹屋的方向走去。走到白木染常常熟悉的水边,两人都在水边洗了手脸,闻人卿还将她那一双半透的看起来如白纱一般的手套在水中随意漂了一漂,便见其上的脏污一下便冲走了,实在神奇。
白木染正看得有趣,却听见闻人卿突然道:“来了。”
似乎真有脚步声渐渐而来。
然而怪的是,白木染举目四望,却听不出那脚步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自然,也根本就看不到人。
白木染心中惊惧不安,慌忙拿出上官凌云给她的小竹哨,正要放在嘴边,闻人卿却突然伸手,将那一枚竹哨拿走了。
“……闻人卿?”
闻人卿手一扬,将那竹哨扔到了水中。
“……”
脚步声愈来愈近。
白木染终于看到那人,一身黑衣,面上戴着一个十分古怪的钟馗面具,但看那身形,是个壮年男子,他一步一步,朝着水边的两个女子走来。就算白木染自己武功平平,也能看得出来,那黑衣人虽然看似闲适,可其实他全身上下几乎毫无破绽,朝她们走来的气势十分迫人,只怕一靠近就要放出杀招。
走得近了,竟能在那人身上闻见血腥之气。
就是此人将山林之中的八大护卫给杀了?若连那八个高手都是被他一招毙命,那么她们两个女子,恐怕今日也要落得同样的下场了。
白木染有点害怕,可见闻人卿,却依旧是那副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是想好了对策?还是打算从容赴死?
眼看那黑衣人越走越近,白木染也不想那么多了,先站起身来挡在了闻人卿的面前。虽然,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稍稍有那么一点抖。
“你……你站住!”白木染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句,后面也就不那么怕了,“你是来找秘药的吧?不用找了,那药根本就不在百香谷里。”
不知是否真信了白木染的话,那黑衣人当真停了脚步。
“尊驾虽然武功高强,但可惜脑子却不怎么好。”白木染索性胡说八道起来,“那有关秘药的传闻,本身便有许多破绽。首先,若真有那么个药,闻人世家的人还不早就自己吃了?何必收得严严实实惹人惦记?再说,即便真有什么忌讳,让他此时还不敢吃,那么,传闻不过就是个传闻罢了,他还找什么公仪家的人来翻遍闻人家上下来辟谣,太刻意了!说不定根本就是两人串通做戏呢?最后,即便闻人家真要将那么个宝贝藏在这么个山谷里……”
白木染故意停顿一下,稍稍让开来。
闻人卿站在水边,目光冷冷,只一意盯着那黑衣人看。
“……你看,她这副模样,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你又能问出什么来?”白木染摇头晃脑,只道,“你如此大动干戈,又杀了这么多人,其实最终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那黑衣人却突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那笑声古怪至极,甚至古怪得都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那依你来说,我应当如何?”黑衣男子终于开口。可怪的是,看这黑衣男子的身形分明是个壮年男子,可他的声音苍老又古怪。
“不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