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急急的问:
“伤到哪里了?伤到哪里了?”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张美溪想着,好像是脚崴了一下,就又站立来,要自己看。
小桃立刻就在地上跪了,又要检查她的脚。
杏子要迟钝一些,刚才也是吓到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看见小桃跪,她也是扑通一声就跪了。
张美溪只好拉她们起来,又原地跳了两下,证明自己没有事。
小桃杏子这才放下心来,两人脸上挂了笑,眼睛里几颗豆大的泪滚下来。
张美溪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前世的自己,从三岁上幼儿园,到二十四岁研究生毕业。二十多年的求学生涯里,关系要好的女朋友几十近百个。
自以为很会处理人际关系了,可这种动不动就跪的主仆关系,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不会处理,就慢慢学,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民国了,时代浪潮向前奔涌,自己随波逐流就可以了吧。
张美溪带了桃子杏子把那个装满字帖的大书架草草整理了一遍。
桃子和杏子还在那里议论:
“这个王羲之的行书。”
“这本米芾的草书。”
两个丫头忽然欢喜起来:
“姑娘是想好好练字了啊!”
张美溪答:
“没时间练,我找医书那。”
桃子和杏子对望了一眼,然后桃子用很低很迟疑的语气开口:
“大姑娘,孔老先生还是不好得罪的,姑娘前阵子还每天几张字,后来越写越少,这几天索性都没有了,天天往厨房跑,来书房也只是翻书,不动笔。”
桃子说完开场白,递了一个眼色给杏子,杏子接着说:
“是啊,孔老先生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人老了,事情多,磨磨唧唧的,我们写了一些字,姑娘索性拿去,省的他啰嗦。”
“用你们写的字?不用了吧。”张美溪觉得自己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怕老师检查作业,没必要作弊。
“好吧,我从明天起,每天写两张字。”张美溪想了想,最后选择了妥协。她也知道这个年代,不练字,说不过去。
小丫头们怕姑娘不练字,自己要跟着受罚,所以才绞尽脑汁想了个代笔计划,不过结局也不错,她们并没有因为大姑娘不写字,而被牵连惩罚。
中午的时候,张美溪到正房鸿鹄院里陪张太太张大爷吃饭,一家三口,满满的一桌子菜,张太太都不理,洗了手,亲自收拾一盘子黄泥螺。
黄泥螺铜钱大小,色泽乌青饱满,外壳透明如指甲,张太太亲手剥开壳子,拿银质签子除去内脏,收拾干净一小碟,笑着递给自家女儿。
张美溪拣起筷子,夹了一只放进嘴里嚼,有些黄酒的味,是生的,口感很糟糕,像生的带粘液的章鱼。
但是张太太亲手拣的,就吃吧,张美溪不动声色的把一小碟子全部吃完。
张太太见女儿吃完,极高兴:
“看,到底是我亲生的闺女,口味都随我,我打小就最爱吃这个,这几天就想的不行,发电报到上海,是你四舅舅亲自拣了一坛子,让人给我捎来那,足足用了七天,这东西过了10天就不能吃了。”
张美溪忽然一脸惊喜:
“四舅舅的东西送来了?我要的东西那?”
张太太笑呵呵:
“当然也送来了,你要的东西,可费了你四舅舅老大的力气那。”
张美溪不等张太太说完,就提起裙子,飞也似得跑了出去。
桃子和杏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张太太顿时虎了脸,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先吃饭!”
张大爷在一边赔笑:
“人都跑了,你还拍桌子,想吓唬我那。”
张太太气的又拍了一下桌子:
“就是要说你那,这孩子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都是你教的。”
张大爷站起身来,拉了一下椅子,凑到自家太太跟前,检查她的手,殷勤的要给她吹吹:
“我教什么了啊我,这么大的气,仔细手疼。”
“还不是你,她字也不好好写,我看那个孔先生,一把年纪的人了,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了,说是没脸在老张家呆着了,你也不管她,还给她弄什么厨房,每天又蒸又煮的。”
张大爷噗嗤一声笑了:
“那可不是厨房,那个叫实验室。又蒸又煮可和做饭不一样,人家那都是做化学实验那,现在外国出了那么多新鲜玩意儿,你样样都要赶时髦,却不知道,做出那些新鲜东西的基础,就是西方的化学和物理。”
“现在华夏要强国,第一要紧的就是要向外国学习,发展科学,发展物理化学。”
张太太听自家大爷侃了几句大山,忽然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我们家大爷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了,要发展民主和科学了?前阵子,上海来电报,说是要办纺织厂,买英国机器,你不是还说,种地最踏实,要先买粪肥修水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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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旱灾来了上
张大爷和张太太。
一个是平安县这块土地上的实际掌权人,没冠名的百里诸侯。
一个是追求潮流风尚的洋派太太,见多识广口齿爽利。
两个人就唇枪舌剑的论战了一翻,开明社会的新鲜词汇嗖嗖的往外冒。
论战到最后两个人的惺惺相惜、恋恋不舍,感情更进一步。
感情更进一步的张大爷和张太太,共进了午餐,一起小睡又一起吃下午茶,品评配茶吃的糕点的时候两人同时一怔:
“糟糕,忘了大姑娘了,那孩子还没吃午饭。”
底下的丫头和管事娘子们纷纷笑了:
“早送过去大姑娘院子里的新厨房了,大姑娘吃了半碗饭、一碗汤、鲜菜每样也吃了些,连下午茶也是送过的,大姑娘不吃茶,茶点倒吃了三块。 ”
张太太不高兴:
“不懂事,不要乱说,那个不叫厨房,都记好了,是大姑娘的实验室。”
底下的丫头和管事娘子们都纷纷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