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价才是。
借助拂尘撒出去的药粉早就没了药效,灵则赶到的时候,三省长官皆披风冒雨,围着一座模型低声讨论。
往后是六部官员,低头等训话。
这是按照京城的样子原样复刻出来的模子,泥塑木制,河流房屋,一应俱全。
眼下这座模型大部分地方已经被水淹没,叶景枢一只手拿着折子,漫不经心地敲打桌面,声音不大,却像锤在众人心上似的。
“国师来了。”瞧见灵则,叶景枢道,“国师也说说,哪个河道不能动来着,今儿一并解决了。”
以前排涝,都是等天晴,水流自然流入河沟水道排走,眼下城内城外河道急流汹涌,雨水不停,难以排泄,唯有人工引导,尽快将积水排走。
看叶景枢的神情,好像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灵则伸头望了一眼京城模子,心里有了大概。
要说这京城排水最好的地方,非皇宫莫属。除了地方选得好,当初在建造的时候,还挖了暗沟河渠,一到下雨,廊桥望柱下的龙头□□都会吐水排洪,尽快将水导出皇宫。
至于将水排到哪里——自然是往低处排,哪里都好,反正皇宫是全城最高的地方。
叶景枢坐在上首,下面一目了然。
“屏山隧道是一定要开的,现在不修,以后也要修。此次大雨,屏江水位暴涨,河道弯曲且多次变更,不利排水泄洪。朕的意思是,趁着这次大水,一并修了。”
屏江从并不是直接穿过京城的,而是分成两股,一股从城外穿过,成为一条天然的护城河,成为城中百姓排污的河流。另一道,却是供养了整个京城。
护城河早就因为太多污物造成堵塞。这次大水,护城河里脏的臭的全都浮了上来。
按照现在拿出来的方案,无非就是开挖河道,尽快将积水排走,但叶景枢并不满意——这样来一次挖一次,何时是个头。
况且,河道加宽带来的问题也不少。
工部的老大不在,叶景枢没逼得太紧,只挥手让他们继续去想办法,雨停后就要用。
灵则道:“护城河必然是要清理挖通的,还有,城内这几个地方,挖湖;这些地方种树,不可砍挖,拿去他用。”
他在模子上的几个地方点了点。解决内涝不仅仅要靠排,渗、蓄也要多管齐下。京城人口多,杂物污水也多,随意扔掉处理,看似不起眼,大水来临时都是祸害。
“挖湖种树?”叶景枢走下台阶,站到灵则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点的那几个地方。
有官员提问:“要是再来大水,湖水高涨,淹入城中,那岂不是更严重,再说种树,寸土寸金的地儿,这也太浪费了吧。”
叶景枢没搭理他,只抬眼看灵则:“于风水有益?”
又突然扯这个?灵则眼角不着痕迹的抽了一下,拿不定叶景枢又要做什么。是要趁机发作还是真的赞同?
两人站得很近,他需要抬头才能仔细看清楚他的脸色,大病初愈的模样,嘴唇还泛着白,人倒是很精神,大殿烛火明亮,他的眼睛在烛光里熠熠发光。
再靠近一些,他还能感受到叶景枢身上的温度,这是药效没了之后的一点后遗症,怕冷畏寒,叶景枢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这么站着,不冷吗?
叶景枢盯着他了一会,忽然笑开:“国师说得有理,社稷为重,小心为上,就照国师说的办。”
至于其他人,户部许源上前禀告,直言国库没钱,没有办法。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救助可不只是当前事。
叶景枢点头肯定:“这确实是个问题,待朕与国师商量过后,拿出办法来。”
嗯?与国师?
以为自己听错,众臣皆惊疑不定地小弧度扭脖子以眼神询问同僚。按照陛下的套路,不是应该让他们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吗?
许源也有些错愕,他还以为叶景枢会直接让他把家底都捐了。
“就这样吧,先退下去忙吧,国师留下。”没有多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叶景枢直接让他们走人。
一转眼,殿内的热闹就没了。
猜不到叶景枢的心思,灵则率先发问:“陛下留下灵则,是觉得灵则有法子解决京城洪涝?”他垂下眼睫,“陛下要是抱着这个心思,那可就找错人了,灵则没有办法。”
“国师怎么会没有办法,朕留下国师,自然是笃定能解决的,就是国师大人么,大概要出点血了。”
“陛下是?”灵则惊疑不定,叶景枢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叶景枢施施然一笑,端的是气定神闲:“国师炼制的神仙散,是供不应求,据说是价比黄金,想来这些年也赚了不少,如今京城危难,国师慈爱百姓,不如拿出一些来如何?”
——合着是要他拿钱。
灵则断然拒绝:“恐怕让陛下失望了,灵则接任国师也不过一年,师父走后才担了炼丹一职,这些年修道练习,也是耗费颇多,手上并不宽裕。”
“老国师这么多年,攒下的家底多不够国师花用?”
“没有,师父没给灵则留下一物。”灵则答得流利。
老国师要是真的有留给他值钱的东西,他何必还要想办法多挣钱?
“真的没有?”叶景枢眯眼审视他,“那这样,朕之前有一样值钱的东西落在摘星楼里了,可否拿回?”
“落下?”灵则问,“陛下落下什么,尽管……”他忽而一转,“陛下请说,灵则派人去取来。”
叶景枢道:“国师那摘星楼老的老,小的小,怕是拿不起。”
“拿得起,只要陛下说出口。”
叶景枢推辞:“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国师,毕竟都是朕太过粗心了,才会落下。”
“不麻烦。”灵则微微一笑,看场面当真是君臣和谐,“这本就是灵则应该做的。”
——开玩笑,要真让你进了摘星楼,里面什么都不剩了!
叶景枢沉默,低头看着京城模型出身,半晌道:“应该做的?你是觉得,这是臣子应该做的,还是一个国师应该做的?”
国师自称臣子,有时候却做着臣子不该做的事,在叶景枢看来,不算臣。
灵则没答话,低低道:“国库空虚,陛下心系百姓,自是焦急,只是,平白无故,就要夺他人钱财,这是明君所为?”
“我不是明君。”叶景枢撩起眼皮,目光锐利,逼近灵则,“国师是觉得,换个明君过来,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是么?”
气氛忽然凝滞,两人对望,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灵则出声,嘴角勉强带笑,混着破音:“这怎么可能?陛下莫开这种玩笑。”
“嗯。”叶景枢附和,走开几步,绕着京城模型一转,眼角瞥见灵则松了一口气,脚尖一转,疾速出手,掐住灵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