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降为婕妤,原来的淑妃钟氏就被迁到了此。
无论环境陈设,还是吃穿用度,这里当然比不上她原来的昭纯宫。可是昭纯宫已经变成了一个噩梦。
那日眼看着落英死在殿外,皇帝冷声发话,叫她从那高高的妃位上跌了下来,跌成了常宁宫里不起眼的婕妤。又因为意图对皇帝用药一事暴露,现如今,谁都敢来对自己冷嘲热讽……
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钟氏就已经彻底体会到了从山巅跌进谷底的滋味。
吱呀一声门响,惊动了昏暗殿中的人,一柄单薄烛光下,钟氏转眼望去,见进来的是自己的丫鬟雪鸢。
落英死了,如今陪在她身边的便只有雪鸢了。
但见雪鸢凝着眉,钟氏心里一顿,待她将门关好,便赶紧问道,“如何?”
雪鸢摇摇头,“回主子,直到今夜,乾明宫里依然大门紧闭,始终未见皇上的身影。”
没有进展?
虽然如今已经沦为婕妤,但她自认与那些目光短浅的女人不同,她已经从这几日的流言当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若只是微恙,皇帝不至于要突然躲起来不见人的……
这已经第二日了,钟氏凝眉沉吟,“一定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否则他那样的人,怎么会一连几日不理朝政?”
雪鸢也在旁附和,“就是说,奴婢也觉得奇怪,李贵仪那种人,平素最会巴结主子,从前何时不是对太后恭恭敬敬?今日居然挡在乾明宫外,不叫太后进去,那般嚣张,她口口声声说陛下只是微恙,奴婢觉得……”
雪鸢话未说完,只见钟氏忽然将目光投过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敢再妄言,钟氏却追问道:“你觉得如何?”
雪鸢垂首小心说,“奴婢觉得兴许陛下并非微恙,而是病的不轻……”说着愈发小声起来,续道,“奴婢听说,是有人给陛下下了毒……”
淑妃也越想越有可能,“应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想想上回他只是染了风寒,就闹得宫中上下人尽皆知,此次却刻意遮掩,事情必定不简单……”
而李妙淳守在乾明宫不走,无非是要皇帝给她安排后路吧,倘若皇帝果真中了毒,且已经不省人事,那她腹中的孩子就极有可能继承大统,所以她在为自己争取圣旨?
可笑!钟氏不由得露出讽刺的神情,她那个肚子里头尚不知男女,皇帝要如何给她旨意……
钟氏正在想着,却忽然听见雪鸢在旁提醒,“娘娘,依奴婢看,眼下您该为自己想好退路啊,若万一真的出现混乱,咱们该如何是好?”
钟氏闻言不由得愣了愣,是啊,现在分析李妙淳做什么,她最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命运,宇文泓她已经不指望了,因为只要他在,自己就永远不会有出头的那天,她心里不是没有恨过他,如今试想一下,若他果真有事……钟氏发现,心间竟会有快意。
李妙淳腹中孩子还没出世,且尚不知男女,因此就算想当太后,也未必会有那个福分,毕竟这王位周边还有几位亲王,就算郑王越王昏庸无能,惠王却并不一样。
联想到此前宇文铭与北辽的和亲风波,钟氏忽然觉得惠王宇文铭才是目前最大的竞争者,而且若皇帝真的中了毒,恐怕那下毒的人非宇文铭莫属了……
钟氏想清楚这些,忽然觉得不好!
此前宇文泓即位时,自己的娘家尽心拥护,但现在若是改天换地,卫国公府会不会受影响?现在自己在宫中已经没了希望,心间盼望的,不过就是娘家势力依然稳固,等宇文泓死后,想方设法另外安置自己,若叫她像现今那些圈禁在宫中的太妃那样度日,她着实不甘心!
夜渐渐深了,钟氏坐在灯下细细思量,眼看那残烛即将燃完,心间忽然有了主意,忙叫雪鸢附耳过来,与她低语。
雪鸢听完,似乎有些犹豫,钟氏道:“此事虽然有些难办,但关乎我今后的命运,你难道忍心见我如此蹉跎一辈子?”见雪鸢摇头,她又道:“柜子里不是还有银子?都拿出来去各处活动,一定要想办法把消息递到卫国公府,如果不够,把我陪嫁的首饰也都拿出来。”左右现在就算装扮,也不会再有人看了。
雪鸢见她打定了主意,只好点头应下,第二日天不亮,便出去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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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又是几天,皇帝始终没有露面,而乾明宫依旧大门紧闭,谣言终于越演越烈,甚至有人说,皇帝其实早已殡天。
此时的惠王府中,谋士与心腹齐聚,在等宇文铭做定夺。
有人上前向他谏言,“王爷,朝政已经停滞多日,这实在不似皇上的作风,听闻现在宫中太后也已寝食难安,想必已经回天乏术,应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他眉间微凝,不置可否。
此次若是出手,便再无回头路可言,要么成功坐上皇位,要么万劫不复。
眼见他犹豫不决,又有人出来劝谏道:“现如今乾明宫中只有李贵仪一人,想必太后及后妃对此都已有积怨,此时若是出手,将弑君罪名推至其身,想必很容易引起怒火,王爷索性将其一起除去,岂不正是名正言顺铲除了后患?此时真是绝佳时机,王爷,时不再来啊!”
这话终于叫宇文铭心间狠动了一下。
没错,就算现在谋位成功,可李妙淳的肚子是个隐患,若是此时将其除去,恐怕不好安抚朝堂情绪,但若不除去,日后若是生出来个男孩,那自己即使坐在位子上,岂不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这个提议甚好,此时实际绝佳,冲进宫去,将皇帝的死因归咎于李妙淳,岂不一举两得?
方才谏言的人见他神色微动,便趁机进一步道,“明日正逢朝仪,到时文武群臣齐聚,是最好的机会。”
宇文铭凝眉踱步,房中鸦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等他的决定。忽然,只见他脚步一停,终于发话道:“不错,现在去各处发话,本王明日便会动手。”
众人齐声应是,一时间,都在憧憬明日的大事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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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正。
天色清亮,文武百官齐聚谨身殿,等待皇帝驾临,开启朝仪。
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因为自打上一次朝仪之后,就再也不见皇帝的身影,不知今日他可会现身?
既然到达此处,文武群臣自然都心怀希望,但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的日头越升越高,那龙椅上依然空荡,众人心中终于泛起了嘀咕。
郑王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问道:“为何还是不见陛下现身,前些日子听闻圣上龙体抱恙,难道现在还没康复?”
司礼监总管德荣只好躬身回话道:“王爷稍安勿躁,且容奴才去乾明宫请旨。”
此话一出,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