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沉重的空气里多了一丝丝血腥。
费夷吾狠狠打了个喷嚏。
一声响,一声应。
是男性粗重的喘息。
夜狩看着她瞎转八转,总也不往正确的方向走,爪痒难耐,挠她。挠完揪一绺刘海往左前方拉扯:“来都来了。”
也是。
费夷吾不再挣扎,顺从夜狩的指引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喘息的来源。
地上横七竖八,排队似的或躺或趴,离入口近的尚在喘息,后面听不到响动。队伍尽头影影绰绰看到一团黑影。
费夷吾一眼扫过去,辨认出那是把椅子,上头坐着多日未见的越老板。
心情复杂。
她挨个检查地上躺的人。
头顶夜狩啧啧点评:“全都抽了一魂一魄,够狠。”
费夷吾没听懂前半句,有后两个字做注解,连蒙带猜也能想明白躺下的都遭遇了什么。
视频里越老板特意解说过,她为父母报仇的方式就是抽去人的生魂为自己所控。残忍,不留痕迹。
所以这些人也是吧。
“哎。”夜狩变了变声,“在那儿呢。”
椅子后三米的地方是两堵墙的夹角,三十个光晕惶惑不安地团成一团。
魂魄被抽出身体,如果能在三个小时内塞回去,最多一场病,倒是没生命危险。
“手下留情了嘛。”夜狩舔了舔爪子,若有所思。
费夷吾也检查到最后几个人。
血腥味更为浓重。
越老板现下脑袋低垂,长发散乱。手和脚都打了死扣绑在椅背和椅腿上,血珠自手腕滴落,地上积了一滩。
夜狩懒洋洋问:“心疼吗?”
费夷吾抽了口凉气。
“疼。”
夜狩说话除了守山人和守山人的继承人,别人听不到。但费夷吾跟夜狩交流也得通过口舌,下来负二楼首度发声,椅上的人立刻有了动静。
“十五?”
汗湿透的脸上沾了几缕发丝,乌青唇角也淌着血迹。越老板颓废异常。但那双尾部上挑的眼睛明亮得像自带光源。
疼。
真疼。
费夷吾气坏了,踢了跟前人一脚。
她想,我还没问过罪呢,谁给你们权力动的手。
不料绑匪们身强体壮,肌肉硬得像铁块。费夷吾脚趾头快被自己踢断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绷着脸强忍痛来到椅子旁给越老板松绑。
越老板嗓音沙哑,带着极为隐秘的讨好:“我没……没再杀人了。”
但是对方欺人太甚,求生本能爆发,到底还是出了手。
费夷吾闷闷地“嗯”。
塑料扎带质量很好,费夷吾没带利器,抬起越老板的手腕只见血肉模糊,怒火上头,把夜狩硬生生烫出头顶三尺之外。
夜狩去角落里抓了俩光点随手一扔,中间有人摇摇晃晃爬起来,看清周围情形,撒丫子往外跑。
“回来!”夜狩冷喝,那人机械地转了个身,同手同脚挪来,摸出一柄瑞士军刀,老老实实地放在一米外的地上。
给越老板松了绑,她一时间竟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直。费夷吾扶她坐稳,听她重复念:“对不起。”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也没有人无缘无故绑架一个小孩子来引越老板入瓮。
费夷吾端起了费先生的脾气,凉凉问:“谁干的?”
“陈年恩怨,这事儿我自行处理。”身心放松下来,越老板眼里的光彩熄了大半,勉强握着费夷吾,喃喃道,“十五,你回来了。”
费夷吾粗声粗气:“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拿别人一条命换自己健康,这种不讲理的买卖换到谁身上都无法接受。但鉴于换命未遂,以及师兄的开导,费夷吾决定给犯罪嫌疑人越某某判处缓刑。
越老板晃晃手:“我不要你原谅。”
回来就好。
费夷吾逆反心发作:凭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我还偏要原谅你。
她把左脸凑到越老板面前:“你亲我一个。这事儿姑且翻篇。”
☆、069:走火入魔
费夷吾的重点在翻篇而不是一个亲吻。
但强弩之末的越流光却把这条件当作是救命稻草, 撑着椅背迎上去, 极轻极柔地在费夷吾脸上碰了下, 然后重重地跌回椅子上, 没了说话的力气。
费夷吾美滋滋十秒钟,很快反应过来别家的亲亲是玩情调, 自家的亲亲是玩心跳,感动对方诚意之余, 忍不住唠唠叨叨:“你连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坦白从宽了, 怎么不把救你的法子也告诉我呀?师兄说你的病难治但不是不能……”
流光只管闭眼, 翘着唇角笑。
耳朵里轰隆作响,后面的话被心脏剧烈跳动的“扑通扑通”覆盖了, 强劲血流随之冲上头部。脑子里那东西消停过一阵子, 此时补充了营养,猛烈反扑。
头好痛。
周围乱糟糟的。透过第三只眼,她看到无数魂魄在空旷地库打转, 幸好识相地止步于一米之外。数不清的魂魄除了她擢出的活人生魂,更多是滞留此地许多年不散的阴魂。
绑架洛鱼引她入瓮的幕后主使是叶国辉跑不了——把她引到此地, 完整录下了她从越元朗恢复为越流光的过程。动机明确, 拿下她的把柄, 日后好获取利益。
但叶国辉的本事仅限于此,流光了解他,也秘密调查过他两个儿子,父子三人都不懂术法,把地点定在起于坟场的烂尾楼这招肯定受了高人指点。
乱葬岗, 一步埋一骨,阴魂何其多。对摄魂使魄的流光而言,无异于开闸放水,把惯常汲水的井变成洪水滔天的大江流,不仅无法化为己用,反而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没了。
但此番作为又不是完全要她命,不然也不会留下十四五个凶悍之徒——其中甚至还有半数是当今少有的大龄童男——表面上是给她吃皮肉苦,实际上却用这些人组成了阳气防护罩,避免过多的阴魂一拥而上,要了她的命。
为试她深浅,隐藏在叶国辉背后的人费了心思。
会是谁呢?
流光昏昏沉沉地想。
趁着她虚弱之际,生魂见机返回肉体。彪形大汉一个接一个爬起来,多半怕神鬼莫名的人质,撒欢往外跑。也有小半无脑愚忠的凶徒遵照雇主命令,活动活动拳脚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以及另一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不速之客,准备继续动手教训。
走了一多半人,阳气的防护罩不免出现裂缝,变成有机可趁的防护栏。
阴魂纷纷化作一缕幽魂,从缝隙里钻进来,要往场中生人身上靠拢。
还没等流光隔空拨开试图靠近费夷吾的阴魂,只看到一团肥嘟嘟的白光在她身边转了一圈,阴魂像被施了定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