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母亲长的很像,所以每每看到你,总是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她。”
默然良久之后,程衍从回忆的深潭中回过神来怔怔地凝望着她,恍然间,竟把程金枝错看成了当年初见时,那有过惊鸿一瞥的秦如蹊。
“所以你才把对我娘,甚至是对顾伯父的恨,都强加在了我的身上。”
程金枝微仰起头抿紧双唇深吸了一口气,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言辞中是一片质问之声。
即使他对程衍所说的这段前尘往事心生动容之意,可联想到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和折磨,却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原谅他。
“是我这个父亲,对不起你。”
程衍语气沙哑地说着,气息幽长地垂下了眼帘,眉宇间映着一抹复杂的内疚之色。
而听着“对不起”三个字,程金枝心中骤然一紧,虽然心底波澜起伏,表面上却还是故作平静。
面对这样一个在她眼中从来都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父亲,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三个字竟然会从程衍口中说出。
“娘亲的死,我那些年在程家所受的苦,甚至被骗婚,险些枉死狱中。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所有的一切吗?”
程金枝原本酝酿已久想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看到程衍眼眸深处那隐隐闪现的泪光之后,还是被动了恻隐之心,给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父亲?为何现在听你的口气,好像又肯定,我是你的女儿了?”
而话音刚落,她便加深眸色,回忆起自己和顾寒清曾经那段难分难舍的感情,再联想到秦氏和顾洵的旧情,不由感到万分唏嘘。
“你长得像你娘,却也像我。”
程衍徐徐将头转向窗外的光影处,初伏时节刺眼的日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可能看不出,但是别人却看得分明。”
“是吗?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到头来却要别人去证明。”
程金枝凄然一笑,语气间满是轻蔑的自嘲之意,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很是压抑,想要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她来的时候,原本一心是为了高珩之事而来,可到头来,却一句相关之辞也没有问,
直到她冲出程衍的书房,一路漫无目的地向前疾走,在儿时和秦氏所居的那间旧屋前
停下脚步,才豁然意识到,该心怀愧疚的人本是程衍,自己根本就不该这样逃避。
眼前的旧屋本就处在后院偏僻之处,由于荒废已久,屋外已是杂草丛生,青苔满覆,满目皆是人去楼空的凄凉之意。
可蓦然间,她还是能看到儿时的自己和秦氏坐在屋前被打扫干净的石阶之上,吃着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糕,看她那双巧手绣出各种美轮美奂的花样。
即使在长大之后,她也时时埋怨自己当年没有用心学习,没能好好继承母亲如此高绝的手艺。只是日子虽然过的
却也因为有母亲的陪伴和照顾而乐在其中。
但自从秦氏过世之后,她便被赶去更小的一间屋子里自生自灭,每每午夜梦回,都只有冰冷残破的墙壁,将熄未熄的烛影,和隐忍偷垂的眼泪。
触景生情之下,程金枝只觉所有被强行压抑的酸涩之意,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鼻子一酸,泪水也早已浸湿了眼眶。
第四百九十一章 动之以情
“金枝,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正当程金枝因为触景伤情而红泪偷垂时,身后却蓦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闻言眉睫一颤,匆忙拿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待转过身去时,情绪看起来已经平复了许多。
“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面前神色关切而认真的程煊,心里逐渐蔓延开了一阵温存的暖意。
“我听说你回来了,可想也知道你是为何而来?”
程煊扁起嘴角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语气中充斥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慨之意。
“本来我想在那个老头子的书房外等你的,却听下人说你从里头跑出来,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从程煊的话中,程金枝听出他已经知道程衍上奏周帝让高珩出征西北一事。
更能由衷地感受到,他在为父亲此举而感到疑惑不解,更在为眼前这个妹妹打抱不平。
而纵观整个程家,只有面前这个兄长没有与程家其他人同流合污,亦对程衍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总是亲切和善地对待每一个人,对自己更是真心相待。
因此思索片刻,程金枝最终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略显婉转地应声道。
“他…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他和我娘的往事。”
“他和三姨娘啊……”
而程煊听闻突然眸光一亮,眼波流转之际,眼中的神采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他和三姨娘之间,一定有着一个刻骨铭心,却让人觉得悲伤的故事吧?”
“大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难道很早就知道了什么?”
望着程煊似有所知的深沉脸庞,程金枝有些不解地微蹙秀眉,却见程煊摆手笑道。
“那个老头可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哪会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发现的。”
接着,他便将当年秦氏过世那晚,自己目睹程衍坐在石阶上暗自垂泪的场景如实相告。
包括那夜在书房外,看到程衍拿着秦氏的遗物——那只断成两半的玉镯,睹物思人一事。
而听完程煊所述,程金枝心中重重一沉,原本稍有缓和的压抑之感又再读填满胸腔,让她别过头去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相信,程衍的确真心爱着自己的母亲,可偏偏这二人之间,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
而这种错误,更要用一生去遗忘和偿还。
“对了金枝,那燕王殿下的事......”
见程金枝似乎沉寂在某段回忆中久久难以挣脱,程煊担心她除了在意秦氏和程衍的往事以外,更在为高珩一事而忧虑深重,于是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家国有难,殿下是心怀天下之人,上阵杀敌也无可厚非,按理说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