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该说的,罗霆也未多逗留,很快告退离去。
偌大的椒房殿里,只有帝后沉默对视,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萧诩才张口打破沉默:“阿宁,没有人能熬过长期的酷刑,她迟早会说的。”
顾莞宁嘴角抿得极紧。
萧诩心中一涩,将顾莞宁搂进怀中:“阿宁,我不会有事的。”
顾莞宁沉默片刻,才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萧诩既窝心又心酸,手下默默用力,将顾莞宁搂得更紧了一些,声音略有些低哑:“吐蕃国主已应下国书,将乐阳郡主送来大秦。萧睿一个大秦人,在关外潜逃,根本藏不住踪迹。吐蕃国主在命人搜寻他的下落,我也暗中下旨,让大舅兄暗中派人去关外搜寻他的下落。他躲不了多久。”
顾莞宁抬眼,和萧诩对视,轻轻嗯了一声。
……
转眼间,便是半个月过去。
顾莞宁近来心情不佳,椒房殿里的气氛也随之沉闷下来。
阿娇阿奕已经到了知事懂事的年纪,并未多嘴多问。就连最爱黏在顾莞宁身边的阿淳,也敏锐得察觉到母后心情阴郁,比平日更乖觉几分。
唯一没受影响的,就只有小四了。
小四过了周岁之后,便已会走路。他天性好动,一刻都安静不得。便是有乳母和宫女们随行守护,也不时摔上一跤。
不过,他和喜欢撒娇的阿淳不同。摔倒之后从不哭喊,奋力一扭胖胖的小身子,立刻站起来,再次奋力往前走。
一开始乳母颇为忐忑,唯恐顾莞宁迁怒降罪。没想到,顾莞宁出乎意料的温和:“男孩子天性淘气,磕磕碰碰都是免不了的,不必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谁说皇后娘娘严苛了?
明明最通情达理!
小四还未到看人脸色说话行事的年纪,迈着小胖腿嗷嗷冲了过来。
顾莞宁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的小身子,嗔怪地数落:“你刚会走路没多久,走得慢些才稳当。这般急切冒失,哪有不摔的道理。”
小四生的胖实,圆乎乎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笑得像个包子似的,含糊不清地喊了声:“母后,抱抱。”
他口齿还不清楚,说话时显得分外可爱。
孩子的笑脸,是世上最美的,能让人抛开所有的烦恼,忘却所有的忧虑。顾莞宁抿唇轻笑,将小四抱进怀中。
孩子天生喜欢和母亲亲近。小四也不例外,到了顾莞宁怀里,咧起小嘴咯咯笑个不停。用手搂住顾莞宁的脖子,不肯松开。
顾莞宁心中泛起一阵柔软,又有些愧疚。
四个儿女,她倾注心思最多陪伴最多的,是阿娇阿奕。阿淳出生也赶上了好时候,正逢萧诩登基她为皇后之时,备受众人瞩目。
到了小四,萧诩生了重病,她既要忙于打理后宫,又要照顾萧诩,还要不时兼顾朝中政事。每日陪伴小四的时间少之又少。最忙的时候,一天也只见上一两回。
这些日子,因为吐蕃国师之事,她心情阴郁不佳,连着几日未曾展颜,很自然地也忽略了孩子。
“小四,母后今日什么事都不做,陪着你去园子里玩耍。”顾莞宁柔声说道。
小四似懂未懂,继续咧嘴笑。
顾莞宁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起身之际,顺便将他抱了起来。
……
顾莞宁有了笑颜,身边人也暗暗松了口气。
“娘娘好几日没笑过了。”琳琅欣慰地轻叹。
玲珑也有些唏嘘:“是啊,自打那个吐蕃国师进宫之后,娘娘便未曾展颜。”
顿了顿又低声道:“我每日去天牢那边至少两回。今日上午我也去了。可惜,那个吐蕃国师嘴硬的很,要紧的事一个字都不肯说。倒是和齐王世子的事,说了许多。”
譬如说,齐王世子拜师不久,便住进了国师府。两人明面上是师徒,暗中是情人。情投意合,郎情妾意。
再譬如说,吐蕃国师曾有数个男宠,自从有齐王世子相伴,便全心全意,心中再无旁人。
再再譬如说,吐蕃国师时常听到齐王世子梦中呓语一个名字,心中存了疑惑,特意将名字的发音记下,然后去问了精通大秦话的商人,知道了“顾莞宁”的名字……
在这之后,吐蕃国师又刻意从乐阳郡主口中套话,然后得知齐王世子和大秦皇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之后铭记于心,耿耿于怀……
“这位吐蕃国师真是荒诞可笑。”
琳琅露出一抹鄙夷不屑的冷笑:“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模样,竟以为齐王世子对她是真心的,实在是可笑之极。”
玲珑同样鄙夷的冷笑一声:“亏得她有脸对娘娘心生怨恨。这些话我听了都替她害臊脸红,根本就不想说出来,免得污了娘娘的耳朵。”
说起来,这个吐蕃国师也是个硬骨头。生生地熬了半个多月的酷刑,依旧死不开口。
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过来,在玲珑耳边低语数句。
玲珑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琳琅探询地看了过来:“到底出了何事?”
玲珑低声道:“乐阳郡主已被吐蕃国主命人送抵京城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
两人不约而同地快步走顾莞宁身边。
顾莞宁正俯身陪小四嬉闹玩耍,见她们两个面有喜色,立刻起身问道:“有何事禀报?”
“娘娘,乐阳郡主已被送至京城,此时已在福宁殿里。”
顾莞宁目光一闪,立刻起身道:“你们随我一同去福宁殿。”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乐阳(一)
乐阳郡主是齐王嫡女,齐王世子的胞妹,吐蕃太子妃。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以治她死罪。
吐蕃国主经历丧子之痛和战败之耻,迁怒于乐阳郡主。这一路上,随行的吐蕃士兵得了严令,每日只给她极少的清水和食物,维持她不被饿死。
被饿了一月有余的乐阳郡主,瘦的几乎脱了形迹,面色蜡黄,两只眼睛大得骇人。再无半点当年灵秀动人的风采。
手脚被铁链密密捆住的乐阳郡主,全身无力地跪在地上,目中一片死寂般的麻木。
萧诩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乐阳郡主:“乐阳堂妹,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这四个字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讽刺。
乐阳郡主死水一般的神色终于有了波澜,目中露出彻骨的恨意,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怨毒:“萧诩,你我早已是生死仇敌。何必这般装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