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谦将她看着,脸上带着一点意味声长的笑。良久,才缓缓说道,“嗯,谈了许久。很长时间没有过这么愉快的谈话了,很多年很多年。”
看着他脸上笑容,在海边洋房里那阵异样情绪再度升起——
她总觉得谢择益认识她。
最近一群人在数十米开外投入的谈着量子论,其余人皆已缓缓自远处步入教堂。
阳光洒在略有些潮湿的草地里,她着高跟鞋的脚踝也有些湿湿的。这一切一切都带给她一种微妙的异样,又莫名使她格外安宁。
她下定决心:“虽然不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徐少谦无比认真的侧耳听。
“但是我一直有一点疑惑,关于一封信,”她一捏拳头,走近一步,小声问道:“他曾有一封不曾亲手交到我手中的信,信上写着一句很奇怪的话。”
“是什么。”
“ie&em suprema mihi eril hari,&eneam mor iee manu.”她以不太标准的发音念了一遍。
徐少谦听完,脸上仍维持着听见这句话以前一模一样的神情。
楚望试图发现他脸上哪怕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惊讶,抑或犹豫、沉思……
可惜都没有。
这便意味着……对于谢择益写这封信的目的,他半点也不好奇。
那么,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这一时期以来她的所有猜测。
徐少谦紧接着说了一句话:“昨天,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楚望静静听着。
“他问我:一战是化学家的战争,二战是生物与物理学家的战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
楚望将脸埋进双手里。
不过那句话并非他的开场白。
徐少谦抬眼看着她因慌乱、羞愤与不知所措而捂着脸的双手,慢慢回忆起昨天那个不速之客。
地点与时机都选得极好——在防窃听在全世界均数得上一流的太平山天文台。
他动用自己的军官身份,获得拜访权利。
徐少谦隔着长波收发间的单向玻璃注视他许久,这才慢慢推开门,推动轮椅请他进来,他亦毫不客气的直起身子,随他进来。
他不动时,靠在那里仿若一杆黑色的枪;而他一动时,你才知道他起先只是在蛰伏着。
门合上,并未自我介绍。
开场第一句话便是:“徐先生,她兴许了解物理,但并不那么懂得战争。请允许我代她来回答你。”
☆、〇六〇 聚散之八
“战争?”徐少谦合上门, “‘征服者总是爱好和平’的那一类战争?”
“是的。亚述围攻拉基什, 拿破仑进入耶拿,elliot开入广州, 睦仁与尼古拉斯二世夺取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如果这一切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办到就好了, 毕竟‘政治家都爱好和平’。是这个意思么,徐先生?”谢择益无所谓的笑道:“在举世闻名的科学家眼中又是怎么看?”
“军事家与政治家目的或许不同, 但全世界科学家不论闻名与否, 在这件事上,永远只有一个阵营。”徐少谦侧身对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你呢?七年条约,冒着革职与再入狱的风险, 你的阵营又是什么?”
谢择益微笑, “与你同她一样。”
“一样?”徐少谦也笑了,慢慢移步至一副投影地图前,“英国百多年来的武力陆续用以为商业开道, 宗教文化传播,而中国仍还要选择被谁打,因为无法逃脱挨打的局面。人有文化认同与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一切,以及你的职业均决定你无法与我们相同。怎么会一样?”
谢择益随他转身, 红色投影仪光线映到两人身上,有短时间的视觉刺激。
他花了两秒适应过来,接着说,“确实不会完全相同。几百年来欧洲人所追求的战争, ‘是政治的继续’,是‘对敌人的全部疆域、财富和民众实施打击’。战争是两股活的力量之间的冲突,是有来有往,是过招,是‘接受美学’。故而两方之一的绝对忍受无法成为战争。因此战争亦不过大规模相互狩猎、饥餐渴饮、自相残杀、以暴制暴罢了。流血、牺牲,都是理所当然,无人值得同情或谴责。暴力角逐里,弱者被强加意志,无可厚非。还有什么能比人类这种狩猎更为残忍?又有谁有办法阻止它?”
“至今没有。即使是最高明的军事家。”
“有句话叫……”谢择益艰难的思索了一阵,眉头紧锁,仍背不出那句中文原文,故只好以英文替代,“the supreme art of ;is to subdue the enemy without fighting.”
“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的。可是一旦开战,就不再存在这种理想态。”
“没错。因为战争里充满可能性、概然性,幸运与不幸,危险、劳累,难测的情报,复杂的计算。不存在正确解,不存在绝对值。”
“故而战争在所有人类活动里最趋近于赌博。”他说,“当政治的努力与外交手段均不起作用,国际法也宣告失效的时候,在这种状态里,只有头脑博弈,只能感情用事;是不断升级的,有如脱缰野马的暴力赌博。”
徐少谦感到十分意外,于是椅子退后看向他,表示洗耳恭听。
“赌博何须太多深思熟虑?更多时候需要勇气,赌徒博弈的勇气。”
徐少谦见他如此比喻,笑了,“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这场豪赌若是输了,赔上的可是疆土、财富和百万人性命。”
“那么为什么要输?既然无法选择不被侵略,为什么还要质疑手头武力是否正义,手段是否血腥?战争不是贵族决斗,徐先生,欧洲人十七世纪就已经扔掉白手套。百多年来中国人挨的打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不反击?”谢择益眼里仿佛燃灼着烈焰,“徐先生,我请问你,当初为领导这一支秘密队伍,将半个皇家学会带至远东的初衷是什么,仅是为了不反抗,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战争里有无数种可能性,它不可控,它感情用事,它是暴力,它是活的,它是豪赌。你这样一位极善思考的人,当初在做下决定时,怎可能完全的决定‘不用它’?”
徐少谦反问道,“你对它知道多少?”
“多少?无非一种威力极强的武器。十倍,百倍……千万倍于grandslam炸|弹,我不清楚,那又如何?战争无非death&,以暴制暴。”
“以暴制暴……”徐少谦不由为这番言论侧目。反复回味这四个字,转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