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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过半项目从殖民地,搬来这……公共租界?”

    “上海是什么地方?”朱尔查往窗外指去:“一座背负长江和入海口的地方,根本不适宜作都城,却是个对外贸易的绝佳之地。但是城市的繁荣不等于城市秩序的形成。几十年前,美国人同样打开了中国东南方那岛国的国门;几十年后,那岛国却能一跃而起,与我们跻身中国,成为‘列强’之一。但这个国家做不到。不论青浦事件、大闹会审公廨,五卅或是四一二。百年以内,租界权利是英美法日四国手中一盘棋,向来中国人沾不到半点好处。在这租借地里发生的中国人与我们的案子,中国从未赢过,一次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的政府官员怕惹事,他们有求必应。从前清政府如何对我们有求必应,如今就将如何对日本有求必应。既然如此,何必有心去走这残局?”朱尔查躬身贴近,嘲讽一笑:“你以为隔壁那小姑娘寥寥几句豪言壮语,日本人当真会一一应允?不过是哄小孩的罢了!”

    “是……么?”谢择益笑得黯然。

    朱尔查拍拍他,好言相劝道:“所以放松点,既然日本人这么看好这研究,要折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假如六周以后的成果真的引起上头重视,那么到时候除了能分一杯羹以外,还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美丽、羸弱,手无缚鸡之力、诱人、且来者不拒,只要我们想要,便谁都可以上她的床。’来中国以前我以为这形容的是中国女人,来之后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中国。”顿了顿,朱尔查接着说: “你一直不肯回去英国,为此与你父亲闹得很不愉快,这我也有所耳闻。”

    朱尔查看向他胸口的金色钥匙,“为什么不呢?费贝达的优等生。回去英国,你前途无量。”

    谢择益立在角落阴影处,整个都有些失魂落魄,“抱歉长官,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了中国,还是为了女人?”朱尔查浑浊的湖蓝色眼珠死死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试图好言相劝道:“无论哪一者,我都劝你不要尝试,也不要保有希望。因为她们的下场终究都是一样的,zoe。你难道没听说过吗?‘中国是西方男人的天堂,是美食美色的饕餮盛宴’,再高贵的女人,只要我们想要,都会成为呈供上桌待宰的食物。你可沉迷她的美貌一时,可是除了你,有更多强过你的人在虎视眈眈。你想想你的身份,zoe,想想中国政府时常为了笼络我们,而将包装精美、画片儿上走下来似的名媛淑女们送上门来时的情形……再盛装打扮也不过是个高级东方妓|女罢了,今天你爬上她的床,改天别人也能爬上她的床。zoe,你要明白,她不是良配。假如有朝一日你还要回英国去,以你的身份,英国社会不会允许你有一位中国人太太,zoe,你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不该因此自毁前程。”

    zoe,他们身材矮小,举止粗俗,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为什么要偏帮他们?

    zoe,这不过是你的一时兴起罢了,你为什么要因此自毁前程?

    听着长官的训话,他脑海里却不断重复着多年前这一句质问。

    为什么要偏帮他们?

    谢择益哑然失笑。

    “我没有一时兴起,长官,”他动了动,从暗处走了出来,霎时间沐浴在从窗外投入的明亮霓虹里,轻声说道,“没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朱尔查赞许的点点头,“我相信你也不会昏了头脑。”

    接着朱尔查的副官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只精致小盒子。朱尔查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在桌上,向谢择益的方向一推,盒子滑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是一只崭新的enfield no2 mk1.

    “为什么?”他拿着枪反复看了几次。按理说每一支配枪上都应有编号,或是甚至刻着所拥有者的名字,比如他刚授中尉衔时的枪,5英寸mk4,枪托左侧刻着;finish,右侧则是zoe tse.

    这枪很长一段时间都用作是英军配枪,因是一战时产的,所以上面有;finish字样;但是十分不好用,故常被戏称它不是战争终结者,而是“战时粗糙,请见谅!”

    他拿着enfield,眯着眼睛看了两眼,“在上海,除了镇压起义,还会有什么时机会用到武器?”

    “武器是士兵身份的象征。既然升了衔,那么枪自然也该升升级。”朱尔查将一份纸电报递到他跟前,“你还有要务在身,先暂时用着这一把。等下一批枪到了再一次性换掉。”

    那封已被拆阅的英文电报,若翻译过来是:

    ——英反法西斯学生协同法共联络巴黎理化联合派遣一队地堪师生搭乘布努诺号来华于南中国海几遭日轮拦截此时徘徊于槟城请求增援您忠实的卢

    上周他已经接过一次类似的命令。他请了两队广东渔民为先行那船法国化学家领航,从汕头附近渔人码头登陆,在一路沿陆路前往目的地。因为太平山信号接收来得快,故而英国的船去的也快,使得随后而至的日本与国民政府都扑了个空。满船皇家海军与陆军们喝着椰汁嚼着槟榔聊天气聊女人启程折返时,另外两国的军舰才姗姗来迟。

    林梓桐自知扑了个空,再搜下去也于事无补,自然走得也快。

    有了上次的教训,南京与日军严防死守,这一批地质学家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着陆了。日夜盘旋于南中国海于东南亚英殖民地之间,只等有人设法去领航。

    如果不是因为第一次引航成功,他也接不到研究院这差事。但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烧毁那纸电报,尔后苦笑。

    电报烧毁后,副官熄灭烛火,拿湿布将灰烬擦去。

    “苦差?嗯?还是在担心你的小美人?”

    朱尔查拍拍谢择益以资鼓励,随后搭上他的肩膀,两人并排出门,正准备乘车前往码头,暗夜里,路灯下,那个毛茸茸的淡绿色身影,正孤孑的穿行在两行围观日军中间;在充满荷尔蒙的打趣目光与嬉笑声里,小心翼翼的往巷子外走。

    ——

    拿七十年后的学识有恃无恐的撒了一天的野,和i组及仁科芳雄商谈妥当以后,早已日落西下,夜幕笼罩这座城市,她仍旧心跳得厉害。

    如果问她此时最想要做什么,那就是能一个电话将徐少谦叫出来,两人私底下,以他的细致缜密,将窒息效应、地震带与核泄漏从头到尾,有条不紊整理一遍。她有怀揣宝藏的喜悦,这份涉及未来的喜悦,除了徐少谦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与之分享。

    虽然有点寂寥,她脚步仍旧是轻快的。至少,很快他就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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