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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一个着金棕马褂、花白头发的老爷子。那位老爷子甫一下车,公馆中许多人都簇拥了上去,像簇拥老佛爷似的;那老爷子的做派俨然更像一位黑帮片里的大哥。

    那女孩子先是扶着老爷子,人群一拥过来,她趁机钻出人群跑开了——此人正是谢弥雅本人。她四下里看着,捉着一个经过的丫头便问着什么,立马匆匆上楼来了。

    没一会儿,谢弥雅由穗细引进屋来。她一进门就大笑着说:“就知道能在这里见着你们!”

    薛真真背对着她,光听见声音就翻了个白眼。

    谢弥雅坐下之后,十分自然的用英文说:“亨利先生,也请给我一杯红茶,多些牛乳,谢谢您。”随后托着杯搅拌了一下,便望着窗外接着说道:“那个穿黑色衣服的高个子是你们哥哥么?”

    一年有余未见,林梓桐已褪去当初青春期少年人的青涩。又也许是经过数月军校中的历练,便益发沉稳挺拔。加之林家的外貌基因可以说相当不赖,以上总总因素,使得林梓桐在一干谢、黄、乔家贵公子面前也毫不逊色;而那股半个军人光环加持,竟使他十分卓尔不凡。

    谢弥雅接着说:“我姐姐中的一位和他从广州坐同一艘船过来,回到家那叫一个念念不忘。我便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听说姓林,心想总没这么巧合吧?”

    有允焉在,怎么着也轮不到林楚望先得意。大家都等着她先吹嘘一番,哪想林允焉竟一言不发,眉头紧皱,小脸苍白。再仔细一看,额头上竟有细密的汗渗出来。薛真真难得关心的问道:“你莫不是牛奶过敏,吃坏肚子了?”

    谢弥雅当机立断的喊来穗细,用英文道:“快带姑娘去盥洗室。”

    她使唤葛公馆的佣人倒是十分驾轻就熟,卫生间也用的斯文的“washroom”。

    一间卫生间就设在茶室内,也就两三步路的距离,薛真真却非要同林允焉同去。两三分钟前还在互相吐槽的两个人,林楚望几乎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大约只是不想见到谢弥雅。

    两人一走,谢弥雅立马放下架子,黏人精一样架着林楚望的脖子:“圣诞时我可只给你一人做了松饼,却听说你给leonie和lina都做了顶时兴的马甲。那么偏心的linzy小姐,我的新年礼物呢?”

    林楚望眨眨眼睛,嘘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铜制金属细链条,链条末端一只雕花精致的铜匣子。谢弥雅“咔哒”一声打开匣子,便见其间嵌着一盒散发淡雅桂花香的小巧胭脂盒。胭脂的颜色是她喜欢的,香味也是她喜欢的。

    林楚望替她戴在脖子上,并解释道:“平常不用时藏在衣服里,像香囊似的。去更衣室时,取出来抹唇上,便是方便好用的胭脂口红了。”

    谢弥雅笑容溢在脸上,眼睛越发明亮:“我真的怕你,你可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就在谢弥雅毫不怜惜自己的溢美之词,搞得林楚望浑身鸡皮疙瘩时,盥洗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尔后则是允焉虚弱的一声“你放我下来”,及薛真真惊恐的“你会死掉的!”

    亨利先生非常迅速的冲向盥洗室,一团人影却率先破门而出。看着那团人影,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薛真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允焉整个背在了背上。允焉则没脸见人似的,将脸埋在她肩头。

    穗细惊了一惊,先于亨利先生进盥洗室查看一番,忙不迭拦着薛真真,“姑娘,你先……先放她下来。”

    薛真真背着允焉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地上,亨利先生忙去将她扶住。

    薛真真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劲,竟先撞开穗细又推开亨利先生往门口冲去,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吼道:“允焉快死掉了——你们倒是来帮我一下啊!”

    穗细低低同亨利先生讲了句话,两人先后去将发了疯一样的薛真真拦下来。楚望和弥雅都忙不迭上前来查看允焉是怎么了,穗细则叫了一个丫头去唤葛太太。

    直到看到允焉白色丝袜上乱七八糟的殷红,楚望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弥雅当然也是知道的,没忍住噗嗤一声别过头笑了出来。薛真真杏眼圆睁,饱含泪水,像只小狮子一样怒问:“她流了这么多血,你们还笑?!”

    穗细安抚了薛真真两句,将允焉带回盥洗室。弥雅乐得几乎流眼泪了,险些没有力气回答薛真真这个问题:“放心,lina死不了!”

    楚望则无语望天,心想着,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薛真真的性别觉醒教育却这么落后?

    没一会儿,葛太太急匆匆带着乔太太来到茶室去查看允焉“伤势”。隔着盥洗室的门,林四太太用绍兴话怒不可遏的奚落乔太太教育上的巨大疏忽:“我那位哥哥为什么将这几位丫头托付给你帮忙教育?还不是因为女孩子大了,总不能没个母亲!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教女儿,总有些东西指导不到,你倒教得好,让这些个丫头到这个年纪上了,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在乔太太羞惭的自责叹息中,楚望不由得看了依旧没有从流血事件中缓过劲来,在一旁抽抽搭搭的真真一眼。

    怪不得林老爷和薛老爷要合伙将女儿们都送到乔太太家中寄养,原来是因为——他们都克妻啊!

    宴会的后半场,乔太太继续去应付客人了。葛太太受了大太太的委托,遣走亨利先生之后,关上门,在茶室里当堂给几个丫头上了一堂简易生理卫生课。上课的过程中,薛真真有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大。在听说了每个月都要流几天血,一直流到五六十岁时,真真惊恐道:“怪不得我母亲去的那样早,原来是流了这么许多血去的!”

    看着真真听得这么痛苦,楚望好几次都有些忍不住想画一幅人体剖面图送给她,并告知她:我们都是灵长类动物,这是子宫、这是卵巢、这是x道。每个月宫壁会加厚一次,当这个月没有受精卵附着时,加厚的子宫壁便会自动脱落,所以会流血。统共不到五十毫升,死不了人的。

    葛太太这堂课上得颇受些阻碍,而弥雅全程关注点都落在了真真身上,脸上带着探索新物种的微笑。

    最可怜的就是允焉了:当着同学与小姑妈家下人的面,被薛真真搞得丢了这么大的丑。薛真真本是出于关怀允焉的好意,却大大的得罪了允焉,使得从那天之后半年有余,允焉都没给过薛真真半分好脸色看,真真自然也不稀罕林二小姐那点好脸色——自此,两人之间存在了不足一小时的姐妹情,瓦解得十分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雷得我= =自己都外焦里嫩,但是又必需要讲这一段:三个从小没有母亲的女孩子,在教育上总是比旁人少了些东西。

    没有耐心等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