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闲,麦中原本还有点惴惴不安的,此时看着常林的样子,他的情绪倒是安抚了下来,惟独跟在他们后面的小童一直在哗哗的不停淌汗,一路上有不少人站的或远或近的看着他们,看来消息传的很快呀。
穆原原本漠然望着君不知的目光现在也变的有些凄然,如今的君不知已经不负当年的神采,曾经的君不知自负、好战倒也磊落、洒脱,小眼睛永远闪着算计的光芒,即使是个小人也算是个真小人,三年过后的君不知他几乎认不出来了,干瘪、瘦小,脸上和露出的手臂上都有一些抓痕,虽然细小,但抓的很深,有殷红的血渗出来,还有的地方已经结了痂,在椅子上坐的也极不安稳,动来动去的,神情甚至有些凄惶“常家的小子到底敢不敢来,要是敢耍我老人家,别怪我血洗了你清屏山”。
“师伯好大的火气啊,可是怪小侄没有登门拜望啊”远远的声音传来,听着倒是越来越近“这可怪不得小侄,师伯不肯给小侄这个机会啊,无奈只得出此下策了”这时人已经到了门前,脸背着光,只能看到一个青色的轮廓,还有手里抱着的那把重剑“小侄对师伯思念的紧呢”。
君不知轻嗤“果然是他的儿子,连这把剑都给了你”。
“师伯肯认小侄真的是太好了”常林也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在门口歪着,从怀里摸了那个细细的瓶子出来“要说这个药还是我小时候贪玩配的呢,本想让小容儿试试的,结果被我娘发现后几乎被打死,想来当时他们带走这个时心里也是凄惶的很,躲到那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都躲不过,不知道师伯拿了那本画梁春可有什么用处吗?”
“小子你明知故问,不过师弟也太固执了些,什么都不肯说”他说着又挪动了下身子,他身后有他带来的六个人,从头到尾都不动无声,类似于能站立的尸体。
常林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曾朦胧的金色“就算我爹说了,师伯可会信?会信听起来那么可笑的原因?就因为没练那最基本的出世,结果就不能练画梁春?”
“说的不错,老夫自然不信,要不是验证了那上面的注解确实是师父的笔迹没错,老夫到现在只怕也不能相信”君不知又在身上抓了两把,说话的口气已经有些不奈了。
“那就是了,师伯今天既然来了,我今天就用摘星楼的功夫向师伯领教一番,也好让师伯指点一二,不过,师伯这个样子也着实难看了些,小侄的解药就算见面礼好了”。
瓶子被抛出的瞬间,从各个方向传出了含义不明的各种惊呼声,在这一片惊呼声中瓶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君不知的手中,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哼哼,小子,老夫欣赏你,够狂妄,可是老夫可以相信你吗?”
常林耸了耸肩“你可以不吃,不过一会败了可不要说小侄胜之不武,占了老人家的便宜”。
君不知默然片刻,又在身上抓了两把“好,且不管是不是计策,我老人家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怕你个小子算计了不成”说完拔开瓶塞倒出里面一粒赤红的药丸出来,在手心里转了转就扔进了嘴里。
常林嗤笑“师伯的意思其实是,今天如果拿不到解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吧?让师伯受苦了”。
君不知听了常林的话也没生气,倒笑的花枝乱颤起来“真是奸猾,不过,你如果赢过了我,摘星楼的楼主还是姓常的”。
常林听了这话收起了从开始就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冷然的站直了身体“姓常的二十年前能弃之而去,二十年后也照样不在乎,君楼主觉得可以了吧?不如请吧”。
君不知从他一直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夕日的神采马上就回来了“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也罢,该了的也终究要了了,端看你学到了常师弟的几分”。
他与常林一前一后到了院中,他带来的人和清屏山的众人自然也是鱼贯而出,散立在了各个角落,但摘星楼的人还是自然的和清屏山的人保持着相对合理的距离。
但凡有点经验的人都凭经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使劲擦擦眼睛,生怕少看了半招一式的。
常林把剑缓缓的抽了出来,直直的望着君不知,君不知的小眼睛转了转,从衣袖里掏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出来,匕首上并没有套子,他就这么放在衣袖里也太放心了些,他在手里掂了掂自己的匕首,又看了看常林手里的重剑“想不到还有用到它的这一天,说来他们也许久没有遇到过了,当年它们可是很难分出胜负的”。
“师伯果然是老了,话多的很”剑尖往前一送,两人战在一处。
说到这里麦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就着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对于对面莫文阳的反应极为满意,让莫公子发怔岂是那么容易的,精神抖擞的又开始了叙述。
如果以前有人和他们说比武也可以这样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如今在他们面前的两个人,明明可以看的出是在以性命相驳的,但他们的动作却象被什么拉住了一般,缓慢而沉重,哪怕一根手指的动作都能让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就如同他们所在的空气都是粘稠、有重量的,并且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两个人的身上一样。
呼吸愈发困难了,吸进的空气刮的喉咙生生的疼,已经有年纪小的弟子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麦中有心要过去看看,脚下却无法移动分毫。
君不知虽然年老,但跳跃躲闪倒比常林来的更灵便了些,瞅准了常林的空隙就会一匕首刺过去,麦中紧握的拳头里都是惊出的冷汗,常林一把重剑大开大阖,每次看似危险却也都化解了,也只有穆原和鲁白、麦中几个人注意到了常林的左脚,他始终没有动过一步,而且他面临的危险也越来越小,君不知能找到的破绽也越来越少。
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麦中只觉得眼前都模糊了,看到的东西渐渐出现了重影,常林和君不知的身影也模糊着,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很多个……直到一句冷冷的话语炸雷一般响起。
“花老希望能饶你一条性命,但有些仇是一定要报的”。
“师父?他没死?他在哪?”声音穆然凄厉,再看时君不知手里的匕首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却没看到那把匕首是何时不见的。
“他当然没死,但是知道不知道对你来说都一样了,因为你要死了,死于你心心念念的画梁春”。
君不知眼看着常林的左手扫向他的咽喉,明知道是虚招,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就向旁边躲去,而那只右手已经拍在了他的丹田之上。
待众人再抬头凝神看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只有一个青年漠然看着脚下一个干瘪的尸体,尸体的眼睛还睁着,遥遥的不知望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