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这才放下心来。身形微晃,眨眼间如展翅鹏鹰一般腾身掠起,朝着那高高楼阁顶飞去。
夜风飒飒迎面吹来,公主像是有点害怕,忍不住抱他紧了一些。江俨似有察觉,揽在她腰后的手臂也更紧了些。
承熹右颊贴在他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整片天地中都只剩他的气息,淡淡馨芳的白芷味。
她其实没怎么想上那观景楼顶的,在长乐宫住了许多年,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又何须天天去看?
只不过是突然想起那日江俨挟着她飞上去。她那时心中有气有怒有委屈。可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她懂情之后,头一次离江俨这么近。
承熹仰起脸去看,他沉静的面容就在眼前,眉骨极深,鼻梁高挺,皎白月光下似连眉眼都变得剔透。
几息功夫转瞬即逝,眼见亮着灯笼的八角小亭近在眼前,承熹环在他后颈的手臂突然一紧,仰着头朝着近在眼前的侧脸亲了一口。
江俨陡然一惊,刹那间只觉得半边身子发麻,眼睁睁看着就要撞上那高高翘起的尖角飞檐!
身形骤降半尺,换了只手揽在公主腰间,另一手在那檐上飞快拍出一掌借了下力,扬袖挥去了扑面的飞灰,稳稳地落到了小亭中。
公主怕是真的喝醉了,刚经历了那般险事居然一点不怕,反倒笑眯眯从他身上跳下来。
想起方才那般惊险情境,若不是他警醒,便真要带着公主撞在那尖角飞檐上了。江俨一边心有余悸,一边捂着自己的侧脸轻轻摩挲,回味了好一会儿,连露在衣领外面的脖子和耳根都红了个透。
许久后,才慢腾腾地蹦出一句批评的话:“……胡……闹……”
承熹噗嗤一笑,坐在亭子边沿上,慢慢地双腿也缩了上去,抱着膝头坐着瞧他。也不说话,就是坐在那里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笑。眼神专注,眸底似脉脉含情。
江俨看着看着,摩挲着自己滚烫的侧脸,觉得自己整个人似要开出花来了。
这亭子四周虽有护栏,却太矮了。怕公主后仰之时掉下去,江俨只好坐在了公主身边,伸出一只手臂挡在她身后。又不敢搂实了,只好隔着半尺距离,作出了虚虚搂着的动作。
如此,也觉得足够满足。
明月已升至枝头,远处偶尔有宫人提着红纱宫灯徐徐行过,映在莹白的明月清辉之下,也似化成了水一般潺潺流动。
公主怕是真的喝醉了,微微扬着唇角,一个人低着头捏手指玩。江俨心中微涩,这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的坏习惯。
公主小时候不爱跟陌生人说话,尤其宫中好些管事嬷嬷、大太监身份比寻常宫人要高一些,手下管着不少人,久而久之便习惯了面容严肃、常常绷着个脸。每当这样的人靠近说话的时候,公主总是会低着头沉默,捏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江俨入宫的时候是十五岁,那时公主已经到了长乐宫住,他只知公主有这习惯,却不知这是如何养成的。
只是长乐宫的宫人们又从来有眼力见,慢慢地整个长乐宫上下,人人在公主面前都会笑盈盈的。
江俨也跟着学,他素来面无表情,对着镜子龇牙笑练了小半个月,每当在公主面前当值的时候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公主看得奇怪,却也从不说他。可红素几人实在是受不了了,每每看着江侍卫的笑都只觉毛骨悚然,只好让江俨恢复了原样。
后来皇后也发现了公主这个毛病,与她说过了几回,公主便下意识地慢慢改正。此后多年,在人前从不会这样。只有自己走神、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些什么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捏手指。
如今喝醉了,倒又想起了这动作。
公主皮薄肉嫩,气血又虚故而手肤更白,没一会儿就把指尖捏得泛红。江俨心中不舍,忍不住牵了她一只手过来,握在了自己掌心。
他掌心温热,握在他掌心的柔荑却微凉,指骨纤细,滑腻如瓷,似连筋络中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都在他掌心显露模样。江俨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怕被公主发现,不敢再动作。
承熹却忽然曲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偏过头跟他说:“江俨,你跟我说说话。”
今日是太子长女的洗三宴,江俨身为公主近身侍卫,虽还顶着个黑骑卫副提举的四品官;可宴上贵人太多,且都是重臣宗室或其亲眷,他终归不好入内。
此时要说点什么?江俨能想到的话头也只有此事,虽他半分好奇都没有,却也只好问:“今日的洗三宴如何?”
承熹侧坐了身子,一点点地讲给他听:“那孩子我抱过了,好小好软,抱着都不敢用力,好怕把她抱坏了……当初皓儿也是那样软软小小的,转眼就长到这么大了……”
因为醉了酒,思维慢了一些,语句也不那么连贯,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补上一句:“大皇子妃来了……不喜欢她……”
江俨时不时“嗯”上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她说话的时候侧坐了身子,似乎知道自己声音小,生怕江俨听不清一样。想来是真的喝醉了,说着说着便一点点靠他越近,此时都快要倚在江俨怀中了。
江俨一只手臂虚虚揽在她身后,自己不敢动作。却静静看着她身子越来越斜,也不提醒公主坐好,只放任公主一点点斜了身子,最后彻底坐不稳了,一倾身整个人落入他的臂弯中。
江俨微微一笑,将臂中的公主搂紧实。
如果说,这五年来的憾事是他心上千疮百孔的漏洞,那么如今,整颗心都被她填满,便再没有半点缺憾。
公主侧脸在他颈窝蹭了蹭,小声跟江俨说:“……可我看得出来,承昭他不是真的欢喜……”
那鼻息清浅,细腻柔滑的侧脸温顺贴在他的颈窝,江俨被痒得缩了缩脖子。看着公主乌黑发亮的发顶,屏住呼吸下颔轻轻靠过去。见公主似没有察觉,这才放下心来,接了她的话头轻声问:“公主何以见得?”
公主想了想,“……我生下皓儿的时候昏过去了,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娘,心中忽悲忽喜……喜的是我要做娘亲了,却想到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可无论心中是怎么想的,脸上的笑忍也忍不住,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一定不是承昭那样坦然的表情……”
江俨沉默着没说话,太子良娣有孕之时他还在钟粹宫当值,他又身为太子近侍自然清楚这事。这个孩子此时本应在宫外,无论在何处,都不应该在宫中。
只是如今他已离钟粹宫,太子身边之事自有他人思量。江俨低头去看,怀中的公主殿下才是该他费神的。只听她又低声喃喃道:“……生皓儿的时候,整个屋子里乌泱泱全是人……我疼得脑袋都在一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