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能凭空猜测啊,晋商有多少钱,一半,差不多十个大明的国库哩!”
王寅难得没有抬杠,“我是不懂银子,但是我了解咱们大人啊!他可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见血封喉。要是只废了晋商三成功力,人家反扑又该如何?我琢磨着这一次一定要让晋商没了半条命。”
“有道理啊!”沈明臣笑道:“大人,您说晋商的下场会如何?”
“不知道!”唐毅说的很干脆。
三位谋士都面带鄙夷,心说到了这时候,您还撒谎啊,太不地道了!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如此大的金融危机,别说大明立国,只怕从盘古开天,都没有发生过,会有什么结果,是在不是我能掌控的。”
唐毅看了一眼周沁筠,“你怎么看?”
“相爷说的有理,我们也不能光见利,不见害,毕竟交通行也发行银票,也有庞大的债务,一旦晋商倒了,会不会烧到交通行,还不好说,我们眼下只能希望事情爆发的稍微晚一点,我们的准备更充分一些,至于晋商,他们也会套的更牢靠!”
唐毅揉了揉额头,竟然长叹一声,“世事岂会尽如人意,今年上半年市舶司的账目已经送到了内阁,贸易量骤减了一大块,我会想办法压一段时间。周姑娘,还有三位先生,你们要立刻动用交通行的力量,务必拖延危机,等着晋商和所有藩王把协议签妥,最好是第一笔银子掏出来,生米成了熟饭,他们也就跑不了了!”
狠,除了狠,这几位想不出别的词汇了。
不管结果如何,这一战下来,绝对比起十万大军北伐草原,还要来的凶险一万倍。不知道多少高高在上,显贵一时的家族,要彻底打落凡尘,甚至尸骨无存。
只是走到了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唐毅依旧推动新政,还多次找张四维,要动商税这一块,唐毅又采纳了朱衡的建议,准备明年拨出五百万两,专门用来治理黄河。
上上下下,十分忙碌,内阁六部,都在落实唐毅的主张,看起来朝局和年初的时候一模一样,许多事情都走上了正轨,新政也有了眉目。
进入冬月,寒风阵阵,小雪飘飘,繁忙的隆庆三年,就要结束了。又要制定明年的预算了,各部衙门都在根据前一年的开支,进行汇总,编制明年的任务和开支,他们把初步计划拿出来,送到户部,张守直率领着户部上下,会权衡各方意见,编制出总的开支,提交内阁会议讨论,然后还要征求各方意见。
总之,唐毅主政之下,十分讲究协调沟通,凡事开诚布公,拿到台面上讨论。渐渐的,在京官吏也都感到了不同,他们体会到了当主人,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影响朝廷方向的滋味。整个官僚体系,都在发生着变化。
就在冬月的最后一天,张守直急匆匆跑到了首辅值房。
“下官拜见元辅。”
“是张部堂啊,快请坐。”唐毅热情招呼,“预算编的怎么样了?明年除了治河之外,我还准备拿出五百万两银子,集中兵力,把土蛮部干掉!从此天下太平,再也不会有人威胁京城了。”
张守直变颜变色,丝毫没有在乎唐毅的宏伟计划,他凑到了唐毅身边,低声说道:“大人,市舶司的账核算出来了,今年比起去年,贸易量减少了一半……”
哗啦!
茶杯从唐毅的手里掉落,摔得粉碎,他浑然不觉,质问道:“张部堂,会不会有人贪墨了市舶银两,故意做假账,哄骗朝廷?”
张守直苦笑着摇头,“说句犯忌讳的话,下官宁愿有人贪了,还有个追究的方向,只恐怕不是如此了,咱们的瓷器和丝绸,真的没人要了。”
就在唐毅和张守直谈论之时,苏州的一家丝绸作坊摘下了牌匾,一叶飘落,十几年的繁荣走到头儿了……
第992章 大难临头
从嘉靖三十五年算起,东南丝绸棉纺的繁荣,持续了十三年,中间虽然偶然有波折,也有作坊关门大吉,但是迅速就会被人吃下,甚至织机都舍不得停。
谁都知道织出来的不是丝绸,而是银子,是金子!
这一次却不一样,作坊倒了,五天的时间,愣是没有人接手,作坊的织工都傻了,他们到街面上去打听,一问可不打紧,竟然有好几个作坊虽然没倒,却在暗中裁员。再跑到绸缎行,从五个月之前,绸缎的价格就在下降。
最顶级的软缎从十五两银子一匹,跌倒了十二两,足足低了两成。
比价格更让人心寒的是销量,一家绸缎行,十几间的铺面,一天之中,只卖了三匹绸缎,赚的钱还不够房租呢!
寒意席卷江南,一股可怕的恐慌,在快速蔓延,甚至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京城,都感到了彻骨的凉意。
财政预算,必须大幅度削减!
这是唐毅在主持财政会议的时候,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
以往大明的财政收入主要分成三块,田赋占了大头儿,足有五成,然后市舶银占了三成,剩下的两成是盐赋。
隆庆三年,经过清丈田亩,田赋收入接近八百万两,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扩大清丈之后,田赋会超过一千二百万两。整体岁入也会超过两千万两,顶得上嘉靖朝五年的收入,朝廷上下,都非常振奋,满怀着期盼,富国强兵,似乎指日可待。
就在上下一片乐观的情况之下,突然一盆冷水泼头。
户部尚书张守直声音低沉,“诸位阁老,同僚,初步核算之后,隆庆三年的市舶司贸易量只有四千七百多万两,关税收入四百三十万两,扣除市舶司运营花费,解送京城的市舶银只有二百八十万两!”
什么!
顿时所有大员都傻眼了,以往市舶银最少也有五六百万两,一下子折去一半还多,这不是要命吗?
“怎么会这样,张大人,市舶司出了什么问题?”兵部尚书谭纶厉声说道,经过一年的修整,唐毅许诺兵部要对外作战,彻底解除边患,突然说没钱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守直两手一摊,“谭大人,你怀疑市舶司作假,我也怀疑,可是比对了各种数据,造假的可能性不大,过去的一年之中,来到大明的西夷船只,足足少了七成。”
这个消息比刚才还要吓人,西夷船只不来了,他们不想要丝绸了,不买瓷器了?不可能,听说西夷都吃生肉,如果不喝茶,他们都会消化不良的,活不了几年——京城的这帮官老爷,对西夷的认识也就这样浅薄,甚至很多官员还赶不上隆庆对西方的了解。
紧挨着七位阁老坐着的胡宗宪开口了,“诸公,近日胡某查阅了不少西夷的情况,西洋列国之中,以西班牙最为强盛,其本土之大,大约有大明的两三个省,在西夷之中,俨然大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