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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着,告辞了!”

    阮鹗还想说两句,对方根本不给他时间。

    书房再度只剩下一个人,刚刚的一番话,伤害值远远超出了唐毅和那些商人,是七大姓在背后怂恿他,操纵着他,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等到大祸临头,七大姓没有保护他,相反还担心他不死,把药给送来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没有比这个更现实的。

    二十年苦读,十几年的宦海沉浮,竟然换来了如此结果,哪怕心脏再强大,也承受不住。阮鹗失声痛哭,大声嚎丧。

    哭了一会儿,阮鹗注意到了桌面上的小瓶子,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抓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手指触碰的一刹那,好像有一股电流,在身体游走,把阮鹗电得又焦又糊。

    他真是不像死,可是他还有活路吗!

    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唐毅就算不在乎私怨,可为了脱罪,也不得不拿他当挡箭牌,七大姓又在此时抛弃了他。

    两大股力量,就好像上下两片磨盘,已经转动起来,他就是泡好的黄豆,顺着磨眼塞进去,就等着下面出豆浆呢!

    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不服毒而死,也会被砍下脑袋,连累家人。

    既然没有了出路,还不如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阮鹗突然抓起瓷瓶,撕开了封口,扬起脖子,一口灌了进去。药喝到嘴里,阮鹗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了起来,在半悬空中,看着自己的肮脏的尸体,似哭似笑。

    在这一刻他真的明白了唐毅的那句话,只要不是下棋的人,别说巡抚,哪怕是尚书大学士,一样要被牺牲掉。

    很不幸,从一开始,七大姓就明白,他们和唐毅硬拼,凭着唐毅的狡诈,很难对付。他们唯有采取曲线救国的办法。

    那就是把市舶司,把开海摸得乌漆墨黑。

    第一笔生意就丢了,又搭进去一个巡抚,无论如何,都是一桩大事情,那些反对开海的官员一定会借机反扑,大肆反击,到时候唐毅的处境就会非常艰难。

    哪怕他还能撑住,也会声望受损。

    七大姓毕竟在东南横行百十年,积累丰厚,他们遇到过太多妖孽的人,不过到头来,还不是他们笑到了最后。

    唐毅又能如何,有本事就一直玩下去,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七大姓和唐毅的战争,阮鹗虽然比唐毅的官职更大,但是很不幸,他只是七大姓用来抹黑市舶司的一把狗血。

    虽然阮鹗很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冷酷无情。

    他真的好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一定不会蹚浑水,安安静静做他的封疆大吏。可是什么都晚了,他已经觉得自己的魂儿越来越飘忽,越来越涣散,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意识,好像风口前的一点烛火,随时都会幻灭。

    就在这时候,突然书房的大门被冲开,有人疯狂跑了进来,见阮鹗倒在了地上,又急忙转身,不多一会儿,端来了一大盆姜黄的东西,撬开了阮鹗的嘴巴,给他灌了下去。

    阮鹗最后的一点意识都淹没在恶臭之中。

    唐毅记得很多的古装剧当中,鹤顶红都是了不得的东西,只要服下去,人很快就会大口喷血,死的凄惨无比。

    而实际上鹤顶红,也就是砒霜,不会那么快发作,一般需要几分钟到几小时的时间,才会出现中毒症状。

    阮鹗服毒的时候,正好有一帮士绅要来拜见他,询问赔偿的事情,师爷拦不住,只好跑到了阮鹗的房间,一见阮鹗倒在地上,手里攥着小瓷瓶,他们几乎吓死过去,巡抚大人完蛋了,就剩下唐毅的官职最高,他们急匆匆跑到了跨院。

    唐毅恨不得阮鹗去死,可问题是他要是服毒死了,那么大的烂摊子,难道要他唐毅来收拾?

    唐毅没法继续装没事人儿了,带着师爷找到了阮鹗,唐毅经验也不多,但是他明白一点,服毒就要催吐,只要把有毒的东西吐出来,命就保住了一半儿。

    衙役们跑到了厕所,端来了粪水,整整一大盆子都给阮鹗灌了下去,很快他就哇哇大吐,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黑色的。

    不用唐毅指挥,衙役们继续灌,灌得吐不出来,又拿来清水,往肚子里灌,然后再用粪水,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多时辰,阮鹗的嘴唇、腮帮子、舌头、咽喉全都流血了,而吐出的水也变成了清澈的颜色。

    唐毅又让人准备了一大碗蜂蜜水给阮鹗灌下去,能清洗肠胃,接着又端来一大锅甘草绿豆汤,又加了五个蛋清,据说也有解毒的作用。

    整整折腾了一下午,阮鹗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只是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好像朽木一般,谁说话也不吱声。

    “大人您看中丞是不是傻了?”师爷惊讶地问道。

    唐毅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这些人都被打发走了,唐毅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阮鹗的对面。

    “在别人的面前装,在我的面前你还装什么!”

    阮鹗还是呆呆的,只是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阮大人,你求死不成,如今有想要装疯,可是你想过没有,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就看你愿不愿意走。”

    阮鹗不回答,可是胸膛的起伏明显强烈起来。唐毅看在眼里,又轻笑了一声,“阮大人,你八成认为我唐毅一定会落井下石,把你往鬼门关推!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我要维持市舶司的运营,要让市舶司发展壮大,一开始就弄死一个巡抚,只会落人口实。就算再恨你,我也不会轻易让你阮大人去死,给我自己拆台,我还没那么傻。”

    这话还真是唐毅的肺腑之言,阮鹗喉咙动了动,艰难地发出咕噜咕噜声,“他,他们,不会,放,放过,我的。”

    一句话说完,额头又是汗水,阮鹗憋得老脸紫青,随时要昏过去。

    “阮大人,不要管七大姓,当务之急是把银子的缺口补上,只要能补上,你的命就保住了。”唐毅突然凑到了近前,低声说道:“阮大人,你说还有人比七大姓更富有吗?只要查抄了他们的家,把银子拿出来填补窟窿,你就有了活路。”

    听到这里,阮鹗的身体突然急剧地抽搐,用力咳嗽,仿佛要把肺叶子咳出来。唐毅充满鄙夷地说道:“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七大姓吗?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不就是祸及妻儿,连累家人吗?你当我是吃素的,实话告诉你,锦衣卫的七太保周朔已经派人去你的家了,徽州是南直隶治下,是我唐毅的地盘,七大姓想要搅风搅雨,那是做梦。”唐毅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阮大人,你扪心自问,我唐毅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反而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不过看在乡谊的份上,我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不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