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入了曲闻竹的眼,当真让人有些摸不透她心思。
曲闻竹微微侧目看向房中,视线里看不见亓徵歌的身影,这让她不由得眯了眯眼,将视线锁在了陆莲稚身上。
“师姐方才同我说,她不愿做你的枷锁。”谈及此,曲闻竹倒是笑了,视线在陆莲稚透着些微粉的面颊上来来回回逡巡:“也不愿因为她自己而改变你们两个人的来路。”
陆莲稚向来知道亓徵歌性子如此,但闻言还是微微愣了愣,一种微涩的冲动迫使她连呼吸都放缓了下来。
“看样子师姐很喜欢你嘛。”曲闻竹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你没有发觉吗?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我看,倒是越来越像你。像你们这些江湖人了。”
这不可否认,陆莲稚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垂下眼睫:“我只希望她越变越好。”
“我和师姐是师父最后的两个关门弟子,我同她是自小养在一处的。”曲闻竹见陆莲稚默不作声,心下思量了一番,决意趁亓徵歌出来之前下些猛药,敲打敲打这个看来恍惚少年人:“虽不如亲姐妹那般心意相通,但我也能够很轻易知道,她自幼直到成人的所有心事。”
不出所料,陆莲稚闻言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抬眸看向了她。
“她或许会同你说起往事,你或许也会知道许多,但你一定并不了解,师姐从小的梦想,就是做容决谷的谷主。”
“这不是为了她父亲,也不是为了什么权柄。师姐只是想要像她的祖父、我们的师父一样。”
“——她梦想成为药宗容决谷开创以来,能够名留青史,能够有所贡献的大医者。这个梦想算是野心勃勃,师姐小时候常同师父说起。但随着年岁渐长,她却再也没有提过。”
这件事陆莲稚绝对一无所知。曲闻竹从她的表情里也能够猜测一二。
“当年谷主夫人不知所踪后,师姐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陆莲稚的反应很合曲闻竹的心意,她一时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颇有几分煽动意味地继续道:“那段时间里,师姐几乎没有出过师父院落的大门。”
“那时候谷里风言风语,但唯独师父待她,极好极好。”曲闻竹的思绪也悠悠飘远,记忆里那个年幼又倔强的亓徵歌仍旧十分鲜活。
这个和自己同岁的、谷中的千金,却比自己这个师父捡来的孩子更要用功,每日里埋在师父书房成山的典籍下,背着谷内所有孩童望而生畏的篇章。
总是由于写字太多,身上不可避免地沾着些隐约的墨水痕迹。
那个时候,她同师父还有自己,算得上是最亲最亲。
“她即便是看淡了一切往事,都绝不会忘记师父。就算是为了师父,她也更绝不会忘记她的梦想。纵使她最终选择离开了谷内,我也知道,师姐她对容决谷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极深的眷恋。”
“陆莲稚,她也有梦想,她也有野心。她不愿做你的枷锁,你为何又要禁锢她?”
话说到此处,曲闻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她明显地看到了陆莲稚神情的变化,不由得心里暗自称赞了一番自己搅混水的功力实在非同一般。
她来这一趟从来没有指望过亲自上阵去把她师姐带回谷,除非事情发展到了需要把亓徵歌药晕了捆回去的地步。
眼下就只需要等着陆莲稚行动了。
曲闻竹看着陆莲稚变了又变的脸色,轻飘飘转身,只留下陆莲稚一个人,自己去逗篱笆外探头探脑的那只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亓徵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抱歉停了这么久_(:з」∠)_这几天实在很忙忙qwq
实习还有三四天结束,之后一定会好好写完的!(握拳
第89章 归途
曲闻竹追着那芦花鸡慢慢地越走越远了,陆莲稚却丝毫没有心情去看这幅小姨子追鸡的诡异画面。
她不是没有过准备,也不是从没有想过这些。但亲身听到曲闻竹说出这些话,到底还是令陆莲稚心里五味陈杂。
亓徵歌在屋内迟迟没有动静,陆莲稚也不去询问,二人一时隔着一道陆莲稚亲手筑好的沉重石墙,各怀心思。
陆莲稚是个年纪方轻的少年人,更是个怀有无数梦想的少年人。
她梦想踏遍四海神州、高山低川,梦想终有一日于剑道有所大悟,更梦想有生之时能同亓徵歌永不分离,快意人生。
这些都是她自幼到如今一点点积淀下、难以割舍的梦。
可时到如今,她才忽然惊醒。有权怀有梦想的,绝不仅仅是自己。
陆莲稚开始感到一阵阵不可抑制地愧疚和悔恨。她觉得自己剥夺了亓徵歌的野心,弯折了她的梦想。
她从来都不愿做我的枷锁,可我却始终是她的桎梏。
想着想着,陆莲稚有些难受,甚至越来越难以适应。
“……”她噌一声拔出了背后负着的陆离剑,捧在手中,从剑锋之上看见了自己的双眼。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澈笃定,却与以往相比少了太多稚气与飞扬。
陆莲稚正出着神的时候,亓徵歌从房内走了出来。她看着陆莲稚,有几分狐疑地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陆莲稚的脸颊:“陆莲稚,怎么了?闻竹去哪里了?”
二人面颊贴得有些近,对上亓徵歌那双寒潭一般清幽的眼睛后,陆莲稚猛然回神。她下意识答道:“她追着鸡跑了。”
亓徵歌闻言愣了愣,仿佛不太相信一般确认了一遍:“嗯?什么?”
陆莲稚这才彻底回了神,举目向曲闻竹跟着芦花鸡走远的方向看去:“嗯。你师妹,跟着你方才喂过辣椒的那只芦花,走不见了。”
陆莲稚回想起来也感到有几分好笑,这两个人果然是一处长大的师姐妹,连对小动物的喜好都如出一辙。
亓徵歌闻言,脑中也登时浮现出了种种她师妹追鸡的画面,一时也忍不住好笑。
陆莲稚见她笑了,心下多少也有些宽慰。
静默了两秒后,她却感到一股更深的歉意。陆莲稚抬眼看向亓徵歌,单刀直入开口问道:“你想不想回去?”
陆莲稚神色难得的正经,又一上来就问的是最要紧的问题,亓徵歌不由得怔了怔,好半晌才答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陆莲稚几乎从来没有听亓徵歌说过。在她的印象里,亓徵歌只会非常明确地说“是”或“不是”,“想”或“不想”,对不愿回答的问题也只会沉默。
所以这次,她为什么会用这样叹息般的语气说出“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陆莲稚指尖勾出襟内的吊坠,拉起亓徵歌的手覆在其上。
“你不能为了我放弃你想做的事,”陆莲稚语调有些颤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