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一看便知主人是个爱书之人。整间屋子的摆设都是极清雅极古朴的,就连隔间的帘子都用了青竹,幽幽散发着竹香。夏风从支开的窗扉吹入屋来,竹帘也跟着晃动,隔着时宽时密的竹帘缝隙,能看到一个白衣郎君坐在竹席上,正聚精会神地翻看书卷。
立夏没读过多少书,但此刻却突然想起“晋人风流,雅人深致”这句话来。
她放慢脚步,不忍打扰这样一副美丽的画面。
即使她刻意放轻,在走到竹帘外的那一瞬,那位画中郎君突然抬起头,如冰似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立夏腿脚一软,立刻跪下,道:“郎君恕罪,我进来替郎君添水。”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丫鬟也急匆匆跑来,边跑边说道:“不许去书房,郡主在书房放了好些纸稿……”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戛然而止。
绿幕也跟着跪下,一句话不敢多说。
绿幕暗暗心惊,从前在王府,闲聊时曾听元章院的丫鬟说,世子肃着脸特别吓人,世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吓得她们说不出话来。因此,绿幕一直以为威慑下人总要板着脸,向世子那样审慎庄重、不苟言笑,可是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温柔浅笑的侯爷也会有这样吓人的时候,一旦收敛了笑意,那张美好到女子都会羡慕的脸,竟能一瞬间从暖玉化为寒冰。
萧谨言收回目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继续翻书。
绿幕冷汗都要下来了,暗骂自己为什么要追着立夏跑进书房,现在好了,被牵连了。
就在绿幕以为萧谨言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从竹帘内传来:“立夏,我之前说过什么?”
“回郎君,立夏记得书房的禁令,可是夫人常带着下人出入,奴婢以为……”
“你都说了,那是夫人。”萧谨言翻过一页书,头都不抬地说道,“出去跪着,别干扰我看书。”
立夏泫然欲泣,低低应了句是,然后就慢吞吞起身。
立夏看到绿幕,忍不住说道:“郎君,那她呢?”
“出去。”萧谨言霍然抬头,眼神已经冷得能淬出冰来。
立夏不敢再说,满心不平地走了。
绿幕心惊胆战,在地上趴的愈发低。
“我记得七娘要用你,你怎么回来了?”
“回侯爷,郡主看我嗓子说哑了,就让我回来歇着了。”
“那继续出去歇着吧。”
绿幕心中大喜,忙不迭爬起身。然而还没走两步,又被萧谨言叫住,绿幕叫苦不迭,结果听到萧谨言说:“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去厨房,叫夫人回来吧。”
绿幕应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为什么跪在院子里?”
绿幕感动的泪都要出来了,她一溜烟跑到容思勰身后,真心实意地说道:“郡主,你可算回来了!”
容思勰愈发一头雾水:“怎么了?”
绿幕偷偷指了指书房,示意自己不敢说。
容思勰朝书房走去,正好在门口遇到萧谨言。萧谨言眼带笑意,伸手替容思勰挽了下耳边的鬓发,说:“怎么才回来?”
容思勰朝立夏瞟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擅闯书房,明知故犯。”萧谨言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看在夫人的面上,这一次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就别在这里待着了。”
说完,萧谨言非常自然地把容思勰拉到怀里,问道:“在外面待了一天,是不是累了?”
绿幕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刚才侯爷的样子多吓人,结果郡主一回来,立刻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嘘寒问暖,温柔和善。绿幕默默低下头,不敢跟进书房去,和其他侍女守在门外。
不愧是二十岁就能当侯爷的人,光论这变脸的功夫,就已经是旁人拍马莫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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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大力整顿厨房,动静不可谓不大。果然,没几天就闹出事来了。
那日又是府中集体用膳的日子,等人来齐后,侍女开始上菜。
然而好好一席菜,中间却空出好大一块。
容思勰眯了眯眼睛,回想今日的食帐,知道这里该有一只烤红羊才是。
容思勰盯了好几日,厨房的管理好容易走上正轨,她也渐渐减少了去厨房的时间,她总不能一直在厨房耗着。结果她刚走,这些油滑子就合起伙来闹事了。
容思勰坐着直起身,静静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果然,萧老爷子一看食案就火了,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要不,唤李管事来问问?”
“和光郡主不是正管着厨房么”,萧二夫人笑着接话,“何必舍近求远,问郡主不就成了?”
“传李管事吧。”容思勰对萧二夫人回以笑意,说道,“今日本该有一只红羊,为什么没做出来,我也不清楚。”
没一会,李管事就上来了。
结果萧老爷子还没问,李管事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低着头抹泪。有没有泪不知道,但是哭声是真的大:“老侯爷,您待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可是如今我们家恐怕还不了您的恩典了,小的今日来是请辞的。”
“怎么回事?”萧老爷子不悦地问道。
容思勰嘴唇微微翘了翘,却什么都不表示,只是端正地坐着,完全把自己当一个局外人。
李管事向容思勰的方向瞟了一眼,更加用力地哭道:“老侯爷,实不相瞒,今日小人本打算烤红羊,结果去库房找活羊时,却听库房的人说小的不能领。眼看上菜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哪能任库房的人这样瞎闹,结果扯了许久,库房的人不小心说漏嘴,说这是侯夫人的意思。别说羊,就是一只鸡一只鸭小人都领不了。”
萧二夫人故作疑惑地说道:“厨房用东西,不是直接去库房拿么,怎么听李管事的意思,拿个食材要废许多周折?”
“可不是么。小人和夫人提过好几次,每次写字要废不少功夫,灶上哪能经得起这样耽搁。可是侯夫人非要如此,现在,小人连只羊都拿不到,以后还怎么在厨房供职?照这样说,我不妨走了算了,省的碍侯夫人的眼。”
萧老爷子的目光转向容思勰,道:“你怎么说?”
“李管事说得不假。”容思勰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萧二夫人看不出喜怒,萧三夫人还是一副笑吟吟看戏的模样,几位姑娘偏了头,偷偷和侍女说悄悄话。
容思勰就在这样不怀好意的氛围中,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可惜李管事漏了一部分事实,我明令厨房所有人从库房取东西,总要登记在册,李管事多次拒不遵从就罢了,好几次他做出来的东西和账本上的数量对不上号,我以为李管事这几天记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