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拖敲打着纹身姑娘脚板,嗒嗒响着。哲顺看了一分钟,揉了揉眼,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纹身姑娘,而不是一只飞翔的鸟。
哲顺走出桥头,转左走到名典小屋前,偷偷看过昏沉的小屋,小屋里画满了古怪的花纹,暗红浓黑的,让哲顺不太欢喜。眼光从小屋里拉出来,回头看到栏杆上的纹身姑娘,哲顺又一次揉了揉眼,定定看着栏杆上的纹身姑娘,不能确定她真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在飞翔的鸟。
“那个……”哲顺趴在栏杆上,看到栏杆前花草里迷眼的小花。但这话没说完,纹身姑娘很专注的迎着烈日,河风吹起她侧脸的鬓发。哲顺停下来,不是因为性格内向,而是沿着纹身姑娘的脸倾斜的角度看那处天空,一时忘了把话说完。天空里仅有一朵巴掌大的残云,飞过的航班留下一条弧形的轨迹,白色如碎云的烟雾穿过残云,让那铺散的群鸟飞舞在轨迹圈出来的蔚蓝里。哲顺疑惑着又看纹身姑娘飘起的鬓发,暗道“她真的在那里飞翔。”如此说来,竟忘记了心烦意乱,莫名想起凶恶的顶头上司,将这俩个女子拉来做了一翻比较。
“这姑娘多像是半朵百合,半朵玫瑰。那上司倒可以是百合的叶,玫瑰的刺。同是女子倒让其中之一变得不那么像是女子,这无端端的气,如果不是因为小瞧她女子的目光短浅,倒也就生不起来了。”哲顺思索着。对栏杆上的纹身姑娘因这莫名的开导生了谢意,也多了好奇。
“那个……”哲顺话还没说完,纹身姑娘从栏杆上转身跳下,走进小屋。哲顺陡然吃了个本没有的闭门羹,直觉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如鱼刺般折腾,极不舒适。振奋誓死,低头躲过半提的门帘,头伸进屋子里。纹身姑娘手中端着个杯子,还没来得及往杯子里倒点饮品。哲顺这一个大男人弯腰而来,把低矮的门全挡住了,本就昏沉的小屋变得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纹身姑娘放下手中杯子,招呼道“先生,纹身吗?”
“纹身!不不不不不……”哲顺这才懂得小屋里满布的花纹彰显的不是古怪的宗教信仰,而是职业色彩。听闻纹身姑娘的话,再结合小屋美丽的布景,哲顺顿感不自在。心想:自己一个有学之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怎么能与纹身这种带着邪恶意味的艺术联系在一起,这可是很不自重的。如此想到,哲顺准备转身离开,回头看了看安静的栏杆,天空飞去没了踪影的鸟,又看了看小屋里色彩浓厚的花纹。看不清内里的纹身姑娘,却想起先前的臆想,百合与玫瑰,飞鸟与纹身。没成想,这样一对照,竟显得无比贴切。加之纹身姑娘客气问话,哲顺出于礼貌,便抛却本能反感,走进小屋。纹身姑娘没有得到哲顺的回答,只见他走进小屋,自顾坐下,也就当他前来纹身,礼貌周到,取来一副杯子替哲顺煮了黑咖啡。纹身姑娘与哲顺正对,等待哲顺接下来的动作,好确定哲顺是热情善谈,还是内向沉默。
“那个……我不纹身,可以坐一会儿吗?”哲顺考虑周全,确定如此询问不会显得唐突。
“可以,一分钟。”纹身姑娘掩嘴轻笑。阳光擦着门帘照进小屋,落在她脸上,反射着晶莹的光。而哲顺背对阳光,就不这么幸运,纹身姑娘可能看到他是一张大黑脸。实际上,哲顺的脸也没比大黑脸好上几分,纠结羞愧为难挤成一团,像个不用心的人胡乱用泥捏了个大概的人形。
“实际上,我没想好纹一个怎样的图案。”哲顺思维敏捷,很快想到了能够留下来的应对话语。
“这很简单,说说你的喜好,我可以给你最好的推荐。”
“更还没想好,在身体的哪一个部位纹花纹。”哲顺感到纹身姑娘的冷静沉着,这应对的话语想来,可比与上司争吵要艰难的多。
“先生可以想好再来。”纹身姑娘端起杯子,到了半杯红酒,放在嘴边轻轻沾了一层。哲顺接不下话来,心中没有合适的借口理由。只觉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在滚烫的黑咖啡,苦得舌头几乎痉挛。阳光照亮的,纹身姑娘的杯子里可是鲜红的酒液。这正是一个完美的话头,哲顺瞬间抓住。假装惊奇的问“姑娘,你在喝红酒?”纹身姑娘看了看手中杯子,又看了看哲顺面前的杯子,皱眉点头。
“可你给我的是苦咖啡。你喜爱红酒,就应该给我红酒,而不是苦咖啡。”
“我也喜爱苦咖啡。”纹身姑娘肯定回答。哲顺听到了纹身姑娘的声音,似是太久的沉默让这声音听起来微微沙哑,但很好,剩余的部分足够轻柔,亲切感莫名而来。
“我叫吴哲顺,很高兴认识你。”哲顺说。
“你走。”
纹身姑娘的话仍旧轻柔,听来亲切。但哲顺突然觉得冷冷的,慌忙离开了小屋,站在阳光下才温暖起来。
每个男人都会有俩个无力抵抗的女人,一如百合,洁白如雪,纯洁高贵。一如玫瑰,红艳如火,炽烈诱惑。二者不分高下,拥有其一,另一就会更珍贵,若是都没有则双双扣入心弦。
哲顺受了纹身姑娘的冷,站在酷热的烈日下,却变得无比舒适。因为纹身姑娘放下与上司争吵的烦恼,也因为纹身姑娘的冷意让这烈日不那么凶相。纹身姑娘不多看哲顺一眼,哲顺不是客人也不让她沮丧,她坐在店前栏杆上,喝哲顺沾过嘴唇的黑咖啡。
哲顺站在桥头朝他大喊“喂!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想好了纹什么图案,纹在哪里,很快就回来找你。”哲顺其实没真的想要纹身,但栏杆上的纹身姑娘很美丽,安静的优雅像高贵的百合,一身绚丽又是诱惑的玫瑰。哲顺心中简单的想要认识这个女子。纹身姑娘似没听到哲顺的话,微仰着头,眯着眼,喝下一口黑咖啡一脸满足。哲顺又吃了个纹身姑娘的冷,如斗败的公鸡耸拉着头,对纹身姑娘挥手离开,将名典小屋的名字记下。
“纹身姑娘,又看夕阳呢?”路过的老头乐呵呵的问。
“又问!你早知道我在干嘛了。不过今日的确不同,我在喝咖啡。”纹身姑娘一只手举起手中杯子,一只手掩嘴咯咯的笑。一边离去的哲顺惊喜莫名,记下她是名典小屋里的纹身姑娘。
名典小屋的客人很少,几乎没有回头客。大概是受限于纹身的存在形式,一些人可能觉得在身体某个位置纹些图案就像白衣上灵动一笔点下的小花,可以有映衬气质的用处,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很难接受白衣上点满了小花。也同样因为纹身的艺术形式应是狂野与幽沉,男人受众总比女人更多,名典小屋的男客就是最好的证明,数量直可以是女人的十倍往上。白日常悠闲的纹身姑娘,夜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在栏杆上看河消遣,客人总是在夜灯的时候走进名典小屋。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