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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么他这一天说了太多实话,又或许说的有哪句不够吉利,平静了数月的守孝生活忽然又掀波澜——就在崔参议从云南回来四个月有余,离着崔老太爷小祥之期仅仅两个月时,崔家又被牵扯进一场官司里。

    谢瑛亲自到崔家找他,沉默良久,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噩耗:“令尊……去职后,云南布政使司治下数家当地上户联名告他索贿、借清黄册之举勒逼百姓。按察使司在当地访查得确有其事,已移文督察院,督察院如今正派御史到当地取证,陛下将案子发到了我们镇抚司,要将崔大人从原籍拿到镇抚司审问……”

    崔燮“啪”地一声拨开茶盏,站起身来盯着谢瑛,身体微微颤抖,脸庞抽搐,清雅端丽的脸庞都显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太好了……他原以为能把崔榷按在乡下一辈子就不错了,想不到这个人也有恶行得惩的一天!

    第236章

    崔燮的脸部肌肉抽搐得太厉害, 看得谢瑛心惊胆颤, 把他揽进怀里,揉着他的心口安慰道:“御史还没回来, 崔大人这案子还不一定是真是假, 或是叫人诬陷的。且外官在当地取些银子也是当官的定例, 我看崔大人也不至于过份,巡察大人也不会问得太严。我在镇抚司内自然也会看着下面人从宽用刑, 不会伤了尊大人的身子……”

    上回崔燮的继母犯案, 就是他主审,将徐氏流放福建;如今这家做父亲的又撞到了他手里, 眼看着又是一桩大案。他真有些觉得自己命中刑煞重, 有妨克六亲之嫌——不只六亲, 如今连外父都妨了!

    他颇觉着对不起崔燮,微微偏过头,竟不敢看他的脸。

    他也就没看见崔燮最终绷不住露出来的笑容,没看到他说要从宽量刑时, 崔燮那忍不住的可惜劲儿。

    崔燮花了好大劲儿才压抑住满心激动, 把他的脸扳向自己, 郑重地说:“我也是读过律例的人,岂不知朝廷法度的严谨?家父若真不曾犯过错,我相信圣上与你定会还家父清白,若是……若是父亲他在云南确有干犯律例之举,我自可散尽家财替父赎罪,也不能叫你为我家的事枉法。”

    他看着谢瑛的眼睛, 一字字说得真诚:“瑛哥,你是大明百姓心中的谢青天,是锦衣卫的表率。你不能为了我父亲一人坏了自己的操守,也坏了天下人对锦衣卫的印象。”

    谢瑛也知道这案子没什么可查,云南按查使已定了的案子,崔参议十成中有九成九就是贪贿了。

    他曾想回护崔榷,是为他是崔燮的生父,做父亲的若因贪桩枉法入罪,儿子难免也要受人议论。可崔燮这些年为了洗白锦衣卫的名声又排戏又画画,不知求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累才,为的是两人以后可以顺顺当当地往来,不因他的名声惹事。

    是顾崔家声誉,为崔参议脱罪;还是遂崔燮的心意,保住自己的名声?

    谢瑛久久思索着,最终还是和崔燮白首同归的心思占了上风。

    他微垂眼睑,安慰道:“令尊身为清册道参议,倒不至于做出什么枉法之事,他也没那个权职。不过是取些银子,就是杖刑流放的罪过,来日我尽力向圣上求个恩典,叫崔大人能花银子赎了徒刑,还乡为民。”

    万一皇上能对崔大人抬抬手,只叫他送回赃物,回乡冠带闲住,那就更好了。

    他终究是自私了一回,在崔家声誉与他们两人的未来之间选了偏向自己的一方。说出这些话后,又觉得对不住崔燮对他的爱重,默默拥住崔燮,半晌才道:“我在狱中定会尽量照顾崔大人,往后也会帮你看顾你家长辈弟侄的。”

    崔燮感动地拽住他说:“咱们两家其实已是一家了,一家人还有什么计较的?你待我父亲也不可太过袒护,妨害了你的本职。家父便不落在锦衣卫手里,落在都察院或刑部,人家难道不用拷掠?哪怕略有刑伤,等他回来之后你再送医送药,我慢慢劝解他,他是明理的人,绝不会怪你的。”

    谢崔二人在家中互相理解、互相劝慰,一队锦衣卫也已从京出发往迁安嘉祥屯取罪人崔榷。

    带队的正是谢大人手下最信重的姚千户。

    指挥同知朱大人近年也看了几本锦衣卫连环画,派人时因想到崔翰林与谢镇抚关系亲近,自然地就指了姚千户,问他一声:“本官欲从你们前所挑十个人去迁安,把犯官崔某带回镇抚司受审,姚千户,你怎么看?”

    姚千户熟练地应道:“朱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点起人将崔榷带回来。”

    朱同知微微一笑,稳重地说:“你去时看在崔翰林的面子上温和些,别吓坏了他的家人。”

    姚千户是个会做事的体面人,带着孩儿们到了嘉祥屯崔家外,也是客客气气地敲了门,对来迎门的家人说:“这里可是前云南清册道左参崔大人府上?在下锦衣卫前所千户姚敬,未知崔老大人在不在?”

    问完之后,几名随行校尉便半围住家人,笑眯眯地让他带他们一行到了后院,一见面便直扑崔参议,二话不说先锁拿下他。

    崔衡这辈子第二次见着锦衣卫拿人,早先母亲和自己被抓时深入骨髓的恐惧又泛了出来,又惊又惧地问:“我、我是崔、崔状元的弟弟,我我我爹就是崔状元的爹,我们家跟谢镇抚交好的……”

    和哥站在二哥身后强自镇定地说:“这位大人,家父是守制云南参议,并非贼人,不知各位因何拿问他?”

    崔参议心里却闪过了一个人的面容——唯有这人恨他入骨,定要他身败名裂,也唯有这人胆大到敢诬告官员。

    他不禁含恨瞪了二儿子一眼,复又端起从四品大员的架子,冷静地问:“可是我那投书诬陷官员的前妻又告起我来了?”

    崔衡心口一疼,几乎站不住,身后的和哥忙扶住他,院内的家人在锦衣卫包围下也不敢接近老爷,正不知干什么好,忙都拥上来护住了小主人。

    姚千户却轻笑了一声:“依本官看,崔老爷还是莫乱猜了。我们锦衣卫办的都是各地官府递至京里,由皇爷自亲指到北镇抚司的案子,你觉得是云南布按二使诬陷你,还是皇爷圣裁不明?”

    崔参议满腔正气凛然的辩驳被堵在喉中,卡得面红耳赤,他身侧的崔衡却悄然松了口气,身上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自己能站直了。

    或许他是真有些不孝,可听着这位锦衣卫智囊,连谢镇抚都要事事和他商议的姚千户说他父亲真有罪,不是母亲诬陷的,他心里反倒有一丝欢喜。

    他母亲这回没犯罪,能安安稳稳地在云南过日子,不必再为他受刑了。

    他低下头默默高兴着,和哥却失落地看着姚千户和崔参议,自儿时以来对父亲的崇敬在此时动摇。他这个岁数正是崇拜权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