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斗角什么,弹劾谢兄干什么,安安心心地等到新朝一块儿下台不好吗?
谢瑛这么清正廉洁的人都弹劾,也算不上什么正人!
崔燮暗暗地给那位次辅翻了个白眼儿,慨然说:“正人哪里去位了?弟子眼前就有两位忠直良臣、辅国之器,当初在宫中、在老师家所见,更是满目贤能。过两年朝中必是贤臣在位,选免得人,不留什么‘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过两年就是弘治朝了,到时候这两位大佬早晚都能当上阁老。像他们这样不以出身论英雄,不没事儿瞎弹劾能干事的好人的,才是算是正人君子!
李东阳卷起卷纸朝他挥了挥,叫他回去背伊川先生的文章——这孩子真是大胆,怎么能如此褒贬朝廷重臣呢?
杨一清看着他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去,揣着手笑子笑,跟李东阳说:“师兄何必管他管得太严?他们小小年纪的就该有一番锐气,总比那些唯上官之命是从的强。何况他又跟那个谢镇抚交好……咱们也别说什么场面话,如今皇上更信重厂卫,有这么一个清正人物管着诏狱,起码也能回护些不幸叫人陷害的正直臣子……”
他低声说:“我从内廷听着,那位谢镇抚上任后十分关照犯人,从头疏理案卷,也不见他立刻阿附万家与两位阁老……我真有些庆幸刘大人没有劾倒他了。”
第154章
外面风起云涌, 言官上疏如雪片儿般指向北镇抚司, 连折进一位次辅,暴风中心的谢瑛却仍稳稳当当地干着他该干的事, 并未受半分影响。
进镇抚司还没几天, 上面又有个正镇抚使朱远在, 不好进门就大削大改,便只先翻看卷宗, 改善改善诏狱的条件。
他倒把崔燮告诉他的那套, 烈酒可祛伤口刀兵毒性的说法记起来了。下诏狱看了一回囚犯状况,便拿了几坛蒸到连他也不敢喝的极刺激的烈酒进来, 给狱中伤口溃烂的犯人搽洗, 又叫狱卒拿干净布条给他们裹伤口。
狱吏闻着空中浓浓的酒气就心疼:“这们好的酒怎么喝不行, 竟要给贼囚们洗伤口。就是真要给他们治伤,浇些浓盐水不就成了?”
就连大人们看着那极烈的酒也心疼,都劝他将那酒留着喝多好,何必给犯人用。
谢瑛便叫人从家里拿来新蒸的高梁酒送予诸位上官, 又倒出两色酒对比, 与他们解释道:“这样的好酒是我家自酿的, 香醇又不伤身;那些烈酒都是外头买了薄酒蒸的。因我每常听说用烈酒浇在伤口上可以消铁器毒性,便蒸了这么两坛极烈的出来。若真能防刀剑毒、消疮痈,回头咱们卫里也常备上些,许能有些用处。”
朱骥尝了口土法酒精,确实除了辣口没什么好香味,便将杯子一推, 咂咂发麻的舌尖说:“你且试着,若这烈酒管用,咱们就从买伤药的帐上拨出买酒的银子,不叫你白白往里砸钱。”
朱镇抚比同知酒量宽,把那杯酒精也坚持喝尽了,涨红着脸叫了狱吏训话,叫他们严守谢瑛的章程,不许偷酒喝。
叫他把诏狱里清整一遍,犯人通都用烈酒洗过伤口,裹了新伤布。连着两三天,虽然犯人们涂酒后□□【呻吟】哀号的声音更大,牢里的气味却比平常好闻了些,那些伤口腐烂的气味倒被酒气压下了。
就连从诏狱后门往外抬的尸体都少了些,连日都只抬了两三个人出去,叫朱远、陆玺这些久在诏狱的人看着都稀奇:“这哪里还是咱们锦衣卫的诏狱,岂不比刑部衙门死的人都少了!”
朱镇抚这些日子从破案率上一直苦苦压着刑部,如今连死人都比他们少了,颇有成就感地说:“这就该写折子叫圣上和那些言官们看看——咱们锦衣卫只是名声不好,可论实务,哪项不比他们文人弄的强?凭他们又不会办案又不会抓人的,好意思声讨咱们哩!”
只是不等他撺掇着同知大人上折子,刘次辅便致仕了。朝中那些曾如雪片儿般飞进内阁,劝谏天子不要因戏用人、超拔谢瑛的折子也渐渐地少了。
高百户在宫里消息灵通,最早听说了刘次辅上书反被斥的事,便跑去镇抚司跟谢瑛等人痛痛快快地说了一顿,顺便提醒他把诏狱理得好看些,等着高太监过来检查。
众人催着他讲了几遍刘次辅上奏本奏请皇上罢用谢瑛、疏远小人,奏本刚上去就叫皇上看见了他儿子挟妓风流的杂剧的故事,听得心旷神怡,重重地骂了声:“该!”
他们锦衣卫是天子近侍,任免本就都该由着圣上,那些朝臣们竟也伸长了手来管,还要断了他们先出名再升官的正经前程,这还有天理么!不许他们因名望得官,那些文臣自己还不是掉着花样“养望”,养个二十来年,就盼着回朝做一任堂官?
怎地只许他们文臣放火,不许锦衣卫们点灯!
高百户跟他们讲这故事时,更尤其愤怒、尤其解恨——刘次辅竟在天子面前把他高肃说成是个勾结锦衣卫,靠献戏帮人在天子面前邀名的奸邪小人!
幸亏天意叫那刘公子的丑事呈到御前,逼得他没脸再诬告别人,不然自己这么个诚心侍奉皇爷,别无私心的好官儿,岂不也得叫人上折子逼着还家?
没了他,皇上还看得见这么合意的戏吗?
别的那些个也待演出《某公案》,或是在《某公案》中担当风流俊俏,得娶娇娘的少年锦衣卫形象的卫官,也都凑在一起痛骂。骂着骂着忽然有人想起来:“不就是御史上本么!谁家还寻不出一个会上本的御史来,待咱也撺掇个御史上本骂他们!”
说起这个来,大伙儿首先想到的就是倪瓒。
倪御史当初就是献洗鸟药给万阁老才上的位,一向也巴结着厂卫,只要给点银子就能用得上。只可惜他名声太差,找这么个人上疏,别人不用动脑子也知道他是被人收买的,洗不白自己不说,还怕沾一身他的臭名。
还得另选名声清白的、最好是之前就上表谏阻过谢瑛升职的。
怎得叫这些科道言官们懂得人心向背,早日改过自新,别阻了他们养望上进的路呢?
是抓他们阴私威胁,或是拿金银收买,亦或是施以大恩,以真情感动他们?若说救人就是谢瑛有经验,救的个小书生如今都当上太子伴考了,往后进了朝廷,当了大官,还怕不护着他么?
谢瑛笑道:“他们读书人有些痴气,尽有受恩就一定要报还的,多救几个总有用。就是他们不报,咱们救人的义举排成戏、编成话本,外头百姓们,天子和宫里娘娘们不也都爱看么?有那受人恩不报的,叫戏里传唱传唱,别人也知道他们心底奸滑,谁肯提携他们?”
说的对啊!他们救人又不是图人家报答,不是图的叫皇爷喜欢吗?
朱大人叫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