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说:“嗯,沈将军也派人去找过了,那里确实下不得人去,又高又险,也没找到能去那里的路径,是个死地儿。原就是中了埋伏挨了许多刀的,就是不掉下去,也活不成。”
姜黎这又合上眼,眼泪从眼角又流出来,清水般的两行。她操着嘶哑的嗓音说话,让阿香,“把帐门放下来吧,照得难受。”
难为今天出了这么好的太阳,阿香也是为了让她晒晒,才掀开了帐门。这会儿听她这么说,自去放下来,又道:“你歇会儿,莫要乱动,我给你去伙房拿些吃的。旁人都忙去了,留了我在这照顾你。”
姜黎把头歪向一边,不再说话。阿香便站在帐门边叹了口气,打起帐门往伙房去了。到了伙房,那里还有的不过是些剩饭冷菜。她舔着脸儿去求赵大疤,“给口锅使使,我热些饭菜,帐里的阿离姑娘醒了,要口吃的。”
赵大疤不大想搭理她,但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便看也不看她道:“自己弄去吧。”
“诶。”阿香应了声,自去弄了些清淡的,放去锅里生火煮起来。
弄好了,拿个食篮装起来,出伙房。没走几步,身后又追上那周长喜来。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包着蝴蝶样的点心,往阿香的食篮里塞,“我前几天去买菜,顺手买了些酥啊糕啊的,也就剩这一块。你拿回去,给阿离姑娘吃吧。”
阿香叹口气,也不推辞,“你是个好人,这营里上下,可都当笑话看呢。”
“别这么丧气。”周长喜把手缩进袖子里,“回去吧,好好开解开解她,别叫她犯傻。”
“诶。”阿香应下,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挎着那食篮子回去了自己帐里。
她原说了让姜黎莫要乱动,可进了帐还是发现人不见了。心头一阵着急,只得把食篮子放下来,往各处找她去。营里找了遍,也没瞧见人。后来找人打听着问了,才知道往训练场那边去了。阿香便又避着那些将士,悄悄往训练场那边去。被人看见了,少不得要受几句训斥。
然到了训练场也没找着人,她站着四望,又往东去了去,才瞧见姜黎站在那空地上。身形单薄,遥遥地看着东边儿的荒野。之前秦泰出去办事的时候,她每晚都会来这里等一阵子。阿香意会过来,便叹了口气往她身边去。
到了她面前,伸手上去捏住她的手,劝她:“回去吧,我给你弄好了饭,回去吃点。”
姜黎目光空洞,摇摇头,“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他说他会回来,带我离开这里的。”
阿香拽不动她,也不能把她打晕了扛回去,是以就陪她等起来。到了傍晚,周围寒气渐重,她又回去拿了几件衣服,过来给她披上。
现在军营里人人都知道事情的原委,阿香心里更是跟明镜儿似的,所以她不敢去沈翼那边劳烦沈翼。如果说,以前她还觉得沈翼是喜欢姜黎的话,现在就什么也不敢说了。在一个男人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几个能大度到不计前嫌的?况且,他还是个将军,军营里头一个要身份脸面的人。
阿香在姜黎身边叹气,姜黎听在耳朵里,便开口说:“你回去吧,别陪着我折腾。”
阿香又叹口气,耐心也没之前那么足了,说:“你也知道是折腾,就该跟我回去。咱们都不是那命好的人,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其他的,不敢奢望,你怎么不懂呢?这会儿,这个军营里可还有人心疼你?没有了!你不心疼自己,折腾死了,也就一条贱命!”
姜黎被她这话激得也来了脾气,便吸吸鼻子,话语清晰道:“我就是愿意死这儿,不必你操心!秦泰死了,你让我怎么好好儿回去吃饭睡觉?!啊?”
阿香抿气,突然厉声反问她:“你身边就死过秦泰一个人吗?!”
姜黎被她问得愣住,她却不住嘴,继续说:“你父母兄弟,哪个还活着?!他们若不是死了,你能落到今天这地步?翠娥也死了,你知不知道?告诉你知道,你能为翠娥也折腾几天吗?!赶明儿我死了,你还能不能折腾?!”
姜黎皱起眉来,鼻子冻得通红,眼里汪满了眼泪,好半晌鼻音极重地问:“翠娥怎么了?”
阿香压压脾气,声音转小,“不知道发的什么臆症,非要出去伺候人。本来人就厌她年纪大,不爱搭理她。她偏还不拿捏自己的脾气,在人帐里撒泼,把人得罪了。当晚就被捆了,赤条条在外头绑了一夜,冻死了。”
姜黎听完阿香的话,张嘴吸气,眼里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憋住哭声,半晌挤出句话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
阿香看她这样又难受,抽出袖子里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你莫哭了,清冷的天。她自己爱作,又关你什么事。”
如果不是她跟她说秦泰答应了带她回京城,她也就不会有那份过于强烈的期盼。她一定是看秦泰死了,希望转失望,一时受不住,才去做了那些事。那是自己找死,应该也就不想活着了。
姜黎断断续续地把话说给阿香听,阿香听罢了,也不过就几声叹息,说:“你让她满怀希望过了这么些日子,足够了。如果秦都尉活着,确实能行个方便带她回去。没了秦都尉,她自个儿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而且她年纪上去了,在军营里待不了多少日子。今天不死明天不死,也熬不过后天。怪不到你,你若没给她这个希望,她不过死得更平淡些。”
姜黎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理,她也没法再去细想。她收了眼泪,看向东方混沌的一片夜色,说一句:“秦泰不会回来了。”
阿香在她身边捏住她的手,“别想了,慢慢就会忘了的。你以为你们感情很深,其实没有。你们才认识多少日子,又经历过什么?只是日子艰难,遇上了这种朦朦胧胧的欢喜,想尝一尝味道罢了。与你比起来,更该难过的人,其实是沈将军。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怕怎么也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姜黎转头看她,“是我的错吗?”
阿香摇头,“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有错,一定要怪谁,就怪老天爷吧。
这话后两人之间是一阵沉默,姜黎这也才真正了解,面上洒脱的阿香,骨子里是最世故的。她好像看透了一切,懂许多道理,却活得最简单纯碎。有时显得没心没肺,可有心有肺,又能怎样呢?
阿香看她两眼,把她往营地里拉,缓解了凝重的气氛,问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