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从她在街上与沈翼相识初见,到如何骗他哄他,让他鞍前马后像个傻子,最后又奚落了他。说到沈翼被姜家的家丁打出街道,声名狼藉一病不起,姜黎吸了口气,“那时就觉得,他沈翼那样的人,根本连与我说话都不配,更不提跟我表爱慕,不知哪来的自信。心头起恶,才作弄了他。后果不曾去想,那时不会管他人如何,只想自己心里畅快。”
秦泰听罢,也吸了口气,“难怪了。”
姜黎在过去的事情里酝酿片刻情绪,觉得多说无益,便没再说下去。她又想起一事来,直接转了身子正对秦泰,问他:“听说朝中正在和北齐商谈和亲的事情,是真的么?”
这事儿在军中不是秘密,许多人都有耳闻,他自然点头,“还在商谈阶段,不知进展如何。怎么,你想回京城?”
姜黎摇头,“我不想回,帐里的一位姐姐,叫翠娥的,日日盼着,时时念叨。”
秦泰看着她,“你想……”
“我没想什么。”姜黎打断他的话,知道自己身份地位卑微,说话便婉转许多,“就是希望,真有那么一日,你能记着她,给她行个方便。”
秦泰目光不移,“怎么不是你自己?”
姜黎说得轻松,“我没她那么想回去,你若日日看她满脸的渴望,时时念叨着儿时就没再见了的父母兄弟,你也会帮她的。我以前坏事儿做多了,眼下想做些好事,给自己往后的日子挣些好运,所以才跟你说。你若不答应,也无妨,横竖,咱们没有说话的本钱。”
秦泰不说应也不说不应,看了姜黎片刻,忽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弹得姜黎“啊”的一声尖叫捂住脑门。蹙眉看他时,他笑呢,说:“我答应你就是。”
秦泰是习武打仗的人,那一下手劲不小,弹得姜黎眼泪汪汪的。她对他又心少戒备,生恼起来,便带着任性地抬腿给了他一脚。这一脚下得也不轻,踹得秦泰身子不稳,晃了几下竟往后倒下去了,而后整个人躺在了河面的冰层上。
这就吓坏了,姜黎忙放下手里的汤婆子起身,急道:“快起来,别掉里头了。”
她这是乌鸦嘴,话音刚落,秦泰身下便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他不敢动,姜黎着急,往河边凑过去,弯腰伸了手到他面前,“你拽着我,我拉你起来。”
秦泰大气不敢出,他也不想这寒冬腊月的掉冰窟窿里呀。瞧着姜黎的指尖,便小心抬起手来捏住姜黎的手,身下略微使劲,想借着她的手劲起来。然不过才起一点,他就感受到背部没了支撑力,也就一瞬间,手上忽用力把姜黎推开了去,这力又向后反冲,自己背后冰层俱碎,哗一声掉河里去了。
姜黎被他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眼了……
第18章 操心
秦泰从河水里爬出来的时候,浑身湿了精透,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在沥沥拉拉地滴水,沿袍角淌下去,浸入脚下的干草地里。他缩起身子直哆嗦,不一会儿,嘴唇便变得白中泛紫,脸色也发灰起来。
姜黎手足无措,在他旁边干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秦泰猛烈地抖一下身子,嘴唇颤得声音也发抖,“回去洗澡换衣裳……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的。”姜黎跟在他身边往营地里去,看着他浑身透湿,自己也觉愧疚,“是我莽撞了,不该踢你那一脚。可要不是你弹我,我也不会踢你那一脚的。”
秦泰没有心思跟她细说原委,身上冷得厉害,往骨缝里钻。额前碎发落下来,滴着水,慢慢就覆了一层冰渣儿。他看向姜黎,吸一下鼻子道:“你去伙房,找伙头军赵大疤,让他兑一桶热水,抬到我帐里。”
姜黎听了话,自拔腿跑着去了。到营地直奔伙房,找了那伙头军说:“劳烦你兑一桶热水抬去秦都尉帐里,他才刚在印霞河落了水,衣服湿了透,要赶紧梳洗。”
赵大疤看她一眼,脸上无有温和的神色。这些当兵的人糙蛮,没那软和气,只撂一句:“知道了。”
姜黎看着赵大疤招呼了人去忙,兑好了水往秦泰帐里抬去,自己又琢磨,洗了澡换了衣裳,应该还得吃些什么去去寒才是,便又跟着那赵大疤问:“吃什么去寒呢?”
赵大疤声线粗沉,“咱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想去寒,吃些姜茶。那里有姜,切几片煮一下就是,你自己去弄吧。”
姜黎不会这些东西,心想着自个儿再琢磨一阵子还得费时间,便找了个伙房里的小兵,央求一句:“小哥哥,你给我煮碗姜茶吧,我给秦都尉送过去。他洗好了,正好吃上。”
那小兵瞧她面嫩声音脆,央求得他心里猫爪子挠一样,自笑眯眯答应下来。而后腾出手洗了一块姜,切下几片来,丢到锅里加上水,生了火便这么煮起来。
煮的时候闲了手,自找话和姜黎说,问她:“你是那个叫阿离的吧?”
姜黎与他闲搭几句话,这会儿已不觉得与这些人说话有什么膈应。搁以前,这样的人叫她一声姑娘小姐,她连瞧都不瞧一眼。这会儿放平了心了,大伙儿之间又差什么呢?
这小士兵与她说话说得高兴了,又要现技,说给她片一片蝉翼薄的姜片下来。说着就动了手,小心地片了一片下来,得意地往姜黎手里送,“你瞧瞧。”
姜黎用指尖捏住,透光一瞧,果然薄得很。她道一句“真厉害”,那小士兵嘴巴都快咧开花了。还要胡吹呢,忽被伙头军赵大疤叱了一句:“丢什么人呢!干活去!”
那小士兵被这么一叱,自收敛起来,走前又小声对姜黎说一句,“没事来伙房找我玩,我教你。记住啊,我叫周长喜。”
姜黎冲他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去。那赵大疤去把灶里煮好的姜茶盛到一个小砂锅里,盖上盖子,加一木托盘,送到姜黎手里,“快送去吧,凉了可不好吃。”
“诶,谢谢您。”姜黎接下那小砂锅,便急忙忙往秦泰帐里去。到了帐前先问一句,“洗好了没?”
秦泰在里头出声,“穿衣裳呢,进来吧。”
姜黎不知他穿的哪件衣裳,便也没进去,在帐外又稍站了片刻,才打了帐门往里去。这会儿秦泰不止衣裳穿好了,还裹了一条被子,就在案前的蒲团上坐着,只露出一颗脑袋来。
瞧姜黎端东西进来,自问一句,“什么?”
姜黎把砂锅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