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而我,却要成为别人的养女?我的母亲,莫烟,活生生地被她穆黎落逼死,直到临死前都未能如愿见我一面。她甚至连她那素未谋面的女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杀母之仇,你叫我能如何不恨?”
江温尔猛地抬起头来,秦宛昀竟然是黎落的亲妹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黎落与秦宛昀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可是,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与黎落又有何干系?
“我曾听父亲提起过,左丞府的三夫人因为害死大夫人一事于四年前的除夕之夜撞柱身亡。就算是黎儿逼死了你的母亲,那也是你母亲先害死她母亲在先。初进宫时,你与黎儿争执,你们双双被关在掖庭之中,饥寒交迫之时,黎儿非但不怨恨你,反而将自己的衣物分给你一半。你被人诬陷毒害皇后,黎儿为了你,冒着被牵连的危险,几次向皇上求情,她甚至为了你被关进惩戒司险些丢了性命。在这后宫之中,再没有人能比黎儿对你更好了。”
秦宛昀眼里的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她带着伤痕的脸上,刺激得她的伤口分外疼痛。
她忽然想起初入宫那年,三月阳春,她和黎落,江温尔,安清绾一同在玉容宫那棵槐树下结拜。
“我,江温尔——”
“我,安清绾——”
“我,穆黎落——”
“我,秦宛昀——”
“自今日起结拜为姐妹,在今后的日子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声声清脆,言笑晏晏,那是她们最初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秦宛昀忽然希望自己可以回到最初,她不是左丞府遗落在外的二小姐,黎落也不是逼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该多好。
人生在世,走过一遭。无非是体验了一把造化弄人罢了。她们最终没能有福同享,更别提有难同当。都怪她,将好好的一份情义伤得体无完肤。可是,如今明白,却已太晚了……
江温尔示意问玉将锁住秦宛昀的铁链解开,又让忆秋将皇上准备好的东西呈到秦宛昀的面前。
匕首,白绫,毒酒。
每一样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皇上说,要将你凌迟处死,本宫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向皇上请命免你酷刑,为你留了全尸。这是我能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至此之后,我们再无干系了。”
江温尔面色淡淡,退到一边,示意秦宛昀从那三样东西里选一样。
秦宛昀在江温尔面前跪下,她抬起一双泪眸,静静地看着江温尔:“江姐姐,”她这样喊她,“若是还有来生,我们还能做姐妹吗?”
江温尔转过身去,抬起头来闭上眼睛:“来生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说罢,她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惩戒司。
她始终不肯原谅,秦宛昀对黎落和安清绾做过的那些事。安清绾悲然离世,黎落悄然离去红尘,她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秦宛昀望着江温尔离去的背影。咬着唇掉下泪来。她伏在地上,朝着那渐渐走远的背影磕了一个响头:“多谢温皇贵妃来送臣妾最后一程。”
说罢,她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江温尔刚刚踏出惩戒司,里面便响起狱卒的喊声:“宛贵人,殁了——”
狱卒的声音很尖,刺得她耳膜发疼。
江温尔抬头去望头顶湛蓝的天空,可是她眼里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地掉下来。
她忽然想起那年她们刚刚册封后第一次去翎坤宫朝拜回来,秦宛昀与黎落相互对视了一眼,嘴角双双挂着狡黠朝她和安清绾行礼时的场景。
那时的秦宛昀,调皮可爱,最喜欢与她们三个开玩笑。安清绾总是淡漠着一张脸,可是却能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出笑意。黎落时而深沉,时而活泼。
那时最好,没有勾引斗角,没有相互嫉妒,她们还是最纯粹的彼此。
忆秋看了一眼黯然流泪的江温尔,心中也是难受,主子好三个姐妹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到如今却只剩下了主子一个人。
看着江温尔孑然独立的身影,她一瞬间便懂了什么是孤独。
问玉上前去问她:“主子,要回江宁宫吗?”
江温尔从腰间解下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陪本宫走一走吧。”
忆秋和问玉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同道了声“是”。
宁宫很大,每一条路都仿佛走不到尽头似的。可是宁宫又很小,小得让她觉得满心束缚。
江温尔默默地走在那刻着祥云图案的青石地砖上,只觉得这地砖仿佛比她们初入宫那年又旧了好多。
不知不觉中,江温尔竟来到了倦桥上。
自从二公主和何青槐相继被淹死在这倦桥下的湖里之后,再也没有宫人肯来这里了。
忆秋和问玉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主子,您怎么想来这里了?自从二公主和何贵人没了后,大家都说这里是不祥之地,我们还是回去吧。”
江温尔淡淡一笑,无所谓道:“人生至此,还能有多不幸?”
亲朋离去,爱人不得,孤独终老。
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个更糟糕的呢?
江温尔从倦桥上走过,来到当年她们几个结拜时的槐树下。
她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槐树粗糙的树干,像是在抚摸一个老朋友。
她默默地将脸贴在树干上,喃喃道:“当初我们都想着你可以带给我们好运,长宁百姓都说槐树上住着神仙,我们便以为你能保佑我们四个能长长久久地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可是,如今只过了三个年头,这皇宫之中,却只剩了我一个人。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四周一片寂静,回应她的只有微风吹过,满树叶子的“沙沙”声。
江温尔忽然想起,她们当年结拜之时,曾在这棵树的树洞里放着她们四个用自己的血写得心愿。她们曾经还约好,等到十年以后,再过来取那并蒂莲花的手帕。
如今,怕是也只有她一人记得了吧?
江温尔将手伸进树洞里,那四块手帕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她将它们悉数取出来。
许是站久了有些累,江温尔索性靠着树干坐下。她将那四块手帕展开摆在自己面前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