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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张天全斟酒。

    张天全虽然上了年纪,身材精瘦,胃口却不小,倾刻间,一桌上好的席面就被他吃了大半。

    他打了个饱嗝,吸溜一口杯里的南酒,咂着嘴道:“好酒好菜!我都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只要师父喜欢,往后我常送来。”

    “别,”张天全放下空酒杯,“人一辈子能吃多少饭,是有定数的。我可不想一下子就将后面的饭全部吃光,然后挨饿等死。”酒足饭饱,他感到很惬意,摇头晃脑起来,“有福莫享尽哪!往后逢年过节的,你孝敬我一点也罢了,平时就不用了。我这肚子它实诚哪,天天大鱼大肉的灌它,准闹毛病。就得粗茶淡饭,偶尔来顿好的,它就踏实了。”

    西门庆垂着眼皮:“师傅说得有道理,若我早些年能多听听师傅的话就好了。”

    张天全斜了他一眼。

    20多年前,西门庆年纪小小就失恃失怙,虽有一间小药铺,却朝不保夕,时常被街上的混混欺负。

    张天全遇见他时,他正被几个混混堵到街角,打得鼻青脸肿,还恶声恶气地问他要钱。

    西门庆不敢反抗,从兜里摸出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递过去。

    张天全一见就大怒,飞起几脚将混混赶跑,骂他:“别人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你一辈子?真没种!”他一把将西门庆拉起来,怜悯道,“小子,要不要跟我学几招?”

    张天全是个卖豆腐的,虽然不是正经的武学师傅,但他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学了一身好功夫。

    他父亲对他说:“天下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我没有别的留给你,只有这一口小磨。所以,你从现在起,好好跟着我练武,将来你做豆腐才不会觉得辛苦。”

    西门庆看他不像坏人,点头答应。自从天天来他家练武,风雨无阻,学得有模有样。

    不出几年,他就学得一身好拳棒,街上的混混流氓再不敢来欺负他。

    他的心越来越大,越来越野,不仅收服了整条街的混混流氓,甚至混成了他们的头头,还学会了赌博、逛妓院。

    张天全一看,这和他的初衷不一样啊,管又管不住他,便厉声喝斥:“我教你功夫是让你防身,不是让你去欺负别人的。你若再这样,以后就别来了!”

    没想到,那家伙硬气,当真没再来过。

    张天全也没放到心上,他俩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师徒关系。西门庆既没拜过见师礼,也从没送给束修给他。

    张天全每日只做两扇豆腐,卖完拉倒,回到家就呼哧呼哧练他的棍棒。

    他教西门庆练武,也只不过是顺手而已。

    “你小子硬气了20年吧?”张天全奚落道,“我还以为你会把这股硬气带进棺材呢!”

    “师父。”西门庆脸色微红。

    “打住,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大哥就行了。叫什么师父,没得把我叫老了。”

    西门庆今年33岁,张天全51岁,称呼无所谓,关健要让被称呼的人感到舒心,他从善如流道:“大哥。”

    “嗯,”张天全露出满意的微笑,“从明天开始,你有空了就过来,我俩一起练练。”

    西门庆:“大哥这些年,过得可好?”

    张天全看看四周,不耐烦道:“你不是看见了?还是老样子,既没发财也没饿死。对了,你还给我带了礼?吃的留下,其他的不要。”

    西门庆笑了,喊玳安把食盒递过去,道:“我知道大哥不讲究穿着,就爱吃点好的,所以备了这些。”

    张天全就着玳安的手看了看,不禁很满意:“还算你有心。”

    西门庆在他大哥家里坐了许久,直到天色发黑,家家户户开始掌灯,这才起身回府。

    吴月娘坐在上房,一连使丫头去前院问了三四遍。

    小玉看着桌上冷掉的饭菜,小心翼翼地问:“大娘,饭菜冷了,我端下去热一热吧?”

    吴月娘木着一张脸,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身大红的衣服在烛火下看起来就像新娘子。可惜,她脸色憔悴,眼角皱纹纵横,凭添了一股老气。

    “撤下去吧,不用了。”吴月娘冷淡道。

    玉箫忽然一脸喜色地进来,笑道:“老爷回府了,他说一会儿就过来。”

    吴月娘忽然被注入活力,整个人生动起来,忙不迭喊小玉:“快快,把饭菜热一热,再拿一坛好酒来。”

    上房里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西门庆回了府就先进书房,听了春鸿的回话,知道月娘来问了数次。

    他一边洗脸换衣,一边吩咐春鸿:“你去二娘李娇儿那里,把后院各项支出的账本拿到上房。”

    洗漱完毕,出了书房,往上房疾走。

    他才刚进院子,就见吴月娘倚在门边,笑着迎过来。

    “老爷,下午去了哪儿?可用了饭?”吴月娘一边笑问,一边伸手想去扶西门庆。

    西门庆快走一步,躲开她的手,头也不回道:“还没用,你这里可吃过了?”

    吴月娘收回手,脸色如常,柔声道:“我一直在等老爷。那可太好了,一起用吧。”

    两人在饭桌前坐下。

    西门庆见桌上全是大鱼大肉、煎炸油腻之类的菜色,顿时失了兴致。

    吴月娘不知他心中正在嫌弃,自顾替他倒了杯酒,又夹了一块炸过的肥鹅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西门庆推开酒杯:“不喝酒,收下去吧。”

    吴月娘神色一顿,随即道:“不喝也好。您也该少喝些酒,没得喝坏了身子。”

    西门庆并不动筷子,问月娘:“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月娘殷勤劝菜,笑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西门庆便低下头,开始吃饭。

    每样菜都太油腻,他就着那块肥腻腻的鹅肉吞了小半碗饭,就不肯再吃。

    吴月娘只以为他下午在谁家吃酒席,因此肚子不空,便也没放在心上。见老爷停了筷子,她也停下筷子。

    丫头们把饭桌抬下去,在窗边榻上摆好炕桌,新上了两碗热茶,两人移座过去。

    西门庆端着茶漱口,慢慢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吴月娘先笑了笑,看着老爷满脸青春,她想起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有些挂不住。

    西门庆等得不耐烦,放下茶盏就想走,春鸿忽然进来了,手里捧着几本账册。

    “对了,之前后院的开支都是李娇儿在掌管,我拿过来了。从今天开始,由你管着吧。”西门庆道。

    吴月娘一喜,脸上笑容盛放:“既然老爷看得起我,那我就好好管着。若有不当的地方,还望老爷多多指教与体谅。”

    “嗯,那我走了,你好生歇着。”西门庆站起身。

    吴月娘跟着站起来,几经犹豫,对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