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晏长疏的笑,一时半会没看出真假。
想必晏家主母也知道晏长疏就剩这一两年了,所以晏长绾休学陪着晏长疏多少能有点用处。
比如必要时当个替死鬼什么的。
如今倒也成真了,只不过是自愿的。
当一周后晏长疏在候机厅里不停地找也找不到那个人的时候,一直握在手机的手机突然响了。
晏长疏直接挂掉了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晏家大宅。
管家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告诉她发生的事,然而晏长疏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抬头看天,忽然有晶莹冰凉的东西落进她的眼里,化成水流了出来。
于是晏长疏笑了。
“下雪了。”她说。
第62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大人。”斗篷人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大人,「九先生」在等您。”
“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神情冰冷而空洞,走过的步子仿佛是人形的机器经过丈量般精准到分毫不差,脊背却挺得异常的直,仿佛这消瘦的皮囊只能靠着这一根脊梁骨支撑,一旦弯腰俯身,顷刻间就会坍塌,腐化为泥。
远远有风吹来,这位「十先生」身上墨色的唐装被不留情面的灌进了风,不停鼓动翻涌着,配着纤瘦高挑的身材,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活像个没有生气的、行走的骨头架子。
斗篷人无声无息地收回了眼睛,随后拉扯了一下斗篷,隐没在往生路的阴影之中。
晏长疏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推开一栋好似即将报废的房门,也没打个招呼,径自在客厅几个沙发里挑了个干净的坐下,咳嗽几声,才慢慢抬起头。
斜对面坐着个青年人,面色同样是苍白的,下巴上布满了青黑的胡渣,眼底的青黑一圈接着一圈,如果他不动弹,一眼看去和死人没多少差异。左眼眼白狰狞,血丝密布,那只较好的右眼转了转,目光落到了晏长疏的位置,随即似乎是得意的笑了:
“师姐,你看起来也不比我强多少。”说话间,他以肉眼的速度老化下去,头发却以诡异的速度生长,“ 师姐,你是来送我一程的吗?”
“少自作多情。”晏长疏坐的笔直,犹如一栋冰墙,“我就是看看你备受折磨死去的模样。”
“哈!”被头发淹没的人转眼间已经老化成了七八十岁的模样,“……其实最受折磨的人是你,哈!我可以去找静妍了!你不行!”
“你妹妹是我害死的吗?不是!她是你害死的!!”
花白的头发渐渐干枯,这个濒死男人最后勉强保持着清醒,“你知道她不在,可你还是去了机场!你根本就是想让她替你死!”
晏长疏手指抽动了一下,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捂住嘴,静静的看着这个人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外表灰飞烟灭,最后濒临癫狂。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可悲。
“师姐”他咧了咧嘴,“我们地狱见。”
言罢狠狠闭上了眼,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后软了下去。
晏长疏冷漠地看着这个人最后变成一堆埋没在枯萎头发中的白骨,冷漠的闭上了眼。
“这和你没关系,师弟。”她说:“我只知道以命偿命。”
晏长疏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她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死亡只是她给我留下的离开的理由。”
晏长疏眼神空洞的抬头,眼底溢满了曾经的风光,流光溢彩,而最终倒影在眼底的只有往生路灰暗阴沉的天空。
“我拦不住她。”晏长疏有些无神地盯着某一处天空,“无论怎么样,她都会……”
离开我……
晏家人的皮肤里都有定位芯片,晏长疏发现颜妍不见了的第一时刻就驱车赶往芯片定位的机场。
然而谁又知道,颜妍会把她手机上的定位系统修改、扰乱程序。
而再次接到电话时……
“我害死了她?”晏长疏拒接地咳嗽起来,“师弟,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是我,一直是我在追逐她,却始终是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她转身而去。
不带一丝留恋。
她把我当成了虚幻,而把自己的虚幻当成了真实。
一脚踩在冰凉的白雪上,晏长疏呼出一口白气,总算在冷空气中得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生气。
“她自杀了。”晏长疏对着某处笑了一下,“真狠心啊,就这么把我扔下了。”
“也对,这样她就可以什么也不留下了。”晏长疏掐了掐眉心,头痛得快要炸开,而眼神却冷静的可怕,“……她还是把这当虚幻。”
往生路街口的角落里,穿着嫁衣的女人死尸般直立在哪里,黑泥似的头发遮挡住脸和颈部的皮肤,□□在外的皮肤就只剩下了从袖口露出的半截手指。
“最后居然是这种方法。”晏长疏疲惫的叹了口气,“灵魂离开,躯体直接化为粉尘。”
而她正好目睹了那一瞬间,冰冷的躯壳上一秒仿佛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下一刻却在她眼里,化成了粉尘。
粉尘从她手里如水流般淌过,不容置疑的离开她的手心,她的范围,甚至她的世界。
“她给自己捏造出一个‘现实’而选择把真正的现实抹除,任自己飘荡在无数个小世界,潜意识里仍不希望被我找到。”
“甚至强行给自己绑定了一个系统,以便于用‘任务’的形式蒙骗自己,也为了可以随时离开。”
暗沉的天空中又有白色冰冷的固体飘落,仿佛电影镜头中的时间拉长、空间凝固,大片大片的白色舒缓了它们自寻死路的脚步,在浩瀚的苍穹下放慢、定格,最终全部倒映在那灰暗的瞳眸中,在风雪之中,苍穹之下,只见那雪中单薄的人忽的怔怔地流下泪来。
“她不想靠近我,这么多个世界,她从来没对‘我’动过真心,即便是有松动,又会转瞬间选择遗忘。”
“我只有带着部分记忆才能不被她察觉,才得以靠近她,为此扮演了诸多角色,可一旦我露出一点端倪和线索,她就会以死亡结束这一切。”
“她走了,我却必须活着。”
“像死人一样,按照她的‘任务要求’活着。”
“但毕竟也都是我的错。”
“她惩罚我是应该的,逃避我是必然的。”
狂风裹挟起鹅毛般的雪花,风雪之中那人单薄的衣衫被风鼓起,却仍是渐渐被风雪隐没形迹。
绣娘缓缓抬起头,长发的遮挡下竟意外的是一张少女的脸,不狰狞,也非形同恶鬼。
只是有些青灰和死人的僵冷。
“这才是真实。”
晏长疏缓缓迈动冻僵的双腿,嘴角含了一抹包含众多苦涩意味的笑。
“我会抓住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